踩雷中科招商又遇資管新規，「賣者盡責，買者自負」下投資去向何方

五一前夕《關於規範金融機構資產管理業務的指導意見》（下稱《資管新規》）終於落地，並自發布之日起施行。

在近日關於《資管新規》湧現的眾多解讀中，一則「從此世間再無保本保收益」的標題映入投資者張子杉(化名)的眼帘。過去數月，張子杉因自己購買的一款股權項目資管產品遭遇巨幅虧損從而走上維權之路。投資「踩雷」，又遇上《資管新規》對監管的加強，他對於如何維護投資者權益以及今後如何繼續投資深感疑慮。

深陷中科招商

2015年註定是很多投資者難忘的的一年,A股市場從瘋牛到股災爆發，如夢如幻。一季度A股高歌猛進的同時，新三板的瘋狂更讓眾多投資者躍躍欲試。「當時很多新三板股價都已經翻了10倍。」 張子杉對記者回憶道。

那時候的新三板確實比A股更讓人「心動」。2014年有11%的企業股價漲幅超過100%，2015年一季度又有17%的企業股價漲幅超過100%，新三板指數2015年前四個月漲幅已接近100%。在轉板制度、降低門檻與分層管理、做市商擴容等多重利好預期下，眾多機構和個人對新三板一片看好。

由於達不到新三板自然人500萬投資門檻，張子杉通過一家名為錦安財富的代銷機構購買了《前海開源資產錦安財富新三板資產管理計劃》，間接地投了100萬。三年過去了，讓張子杉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年投入的100萬元不僅沒有賺取收益，竟然還出現了巨幅虧損。

基金管理人給予的解釋是產品參與了中科招商定增，但現在中科招商已被摘牌，產品的退出都變成了問題。

提及中科招商，這無疑是過去幾年新三板市場大起大落的一個縮影。2015年3月，中科招商掛牌新三板，此後火速完成多輪定向增發融資，並連續舉牌十多家小市值上市公司，轟轟烈烈的囤殼行為讓中科招商市值一度突破1300億元，成為新三板的領頭羊。

股轉系統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末，新三板市場的合格投資者不足30000人，中科招商獨佔2700多個合格投資者，接近市場總額十分之一。

好景不長，2016年5月，全國股轉公司發布了《關於金融類企業掛牌融資有關事項的通知》，其中對私募基金管理機構新增8個方面的掛牌條件，最具殺傷力的是要求管理費收入與業績報酬之和須占收入來源的80%以上。

2017年底中科招商因未能在整改期限內達到這一條件而被強制摘牌，最後一個交易日的收盤價為0.61元，這與其18元/股左右（除權除息後復權價格為2.98元）定增價相比，跌幅接近80%。

事實上，這一階段新三板市場整體也從狂熱到降溫直至轉向低迷，大多數公司都在經歷著相似的「命運」。根據Wind資訊數據，從2015年4月15日至2018年3月20日，190個新三板做市標的漲跌幅的中位數為下跌78.97%，平均數為下跌72.44%。

今年5月3日發布的《新三板掛牌公司2017年年報分析報告》中稱，2017年掛牌公司中有3027家凈利潤增速超過50%，同時也有3442家公司業績下滑幅度超過50%，業績波動符合成長期中小企業發展的特點，市場各主體應客觀看待中小企業業績波動。

產品大幅虧損

但最先被這波巨浪吞噬的無疑是中科招商的投資者，張子杉購買的新三板資產管理計劃正是其中之一。

中國基金業協會備案數據顯示，《前海開源資產錦安財富新三板資產管理計劃》募集規模1.58億元，持有人110人，備案日期為2015年3月31日，合同期限三年。也就是說，該產品到今年3月末已經到期。

損失慘重的投資者不甘沉默，開始組建各種「維權」微信群，商討如何挽回殘局。張子杉表示，經過與錦安財富、前海開源資產幾次溝通，投資者最希望的結果是基金管理人能夠按照本金加一定利息進行回購，但是代銷機構和基金管理人堅決地拒絕了這一方案，而是提出了繼續投資其他預期收益率較高的優先順序產品等解決方案。

「這顯然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目前已經虧成這樣，誰還能相信投資其他產品一定能挽回部分損失。」張子杉抱怨道。

在經過幾次斡旋仍未達成令投資者滿意結果後，4月初數名投資人來到錦安財富拉出「錦安財富還我血汗錢」的橫幅進行施壓。4月18日下午，無奈的投資者再次來到前海開源基金總部拉出「前海開源還我血汗錢」的橫幅，後經某微博大V轉發，迅速佔領了各大媒體頭條，也讓前海開源基金一時成為輿論焦點。

4月18日晚間，前海開源資產緊急發表聲明稱，該產品是前海開源資產通過錦安財富發行的股權投資項目資產管理計劃，股權投資本身是高收益高風險的投資品種。前海開源資產在該資管計劃發行、運作管理及投後服務過程中均做到了「賣者盡責」。

聲明中還強調，由於市場環境改變等資產管理人不可抗拒力量，這些風險項目最終要靠市場化的手段解決處理。前海開源資產不會推卸責任，但對於不正當的要求，也不會妥協。

「現在我們還在和前海開源資產、錦安財富協商，該產品60%投向中科招商，這部分可以繼續等。40%投資其他項目部分希望基金管理人以一定幅度溢價（按照約0.6元的凈值）進行回購。」

但是剛剛出台的《資管新規》明確禁止剛性兌付，這讓張子杉感受到這個「維權之路」的艱難。他萬般無奈地表示，「三年前投入的100萬到目前只兌付了8萬，還有一部分資金不知道什麼時候兌付，這樣的結果都讓人難以接受。」

「保本保收益」成過去時

事實上，在過去十多年裡，由於理財產品虧損兌付危機引發的投資者維權事件不斷上演，很多金融機構往往因為擔心輿論負面影響而都最終妥協，通過剛性兌付來息事寧人。

因為打破剛性兌付的核心是「賣者盡責、買者自負」，但對於「賣者盡責」缺乏明確而清晰的判斷標準，一旦產品發生虧損，就會陷入金融機構與投資者的不斷扯皮中。

前海開源資產方面向第一財經記者確認，公司上述產品的銷售合同合法合規，並按合同約定進行投資管理，盡到了產品管理人的職責。

但張子杉認為，前海開源資產的新三板產品存在管理人對市場形勢過於樂觀風險揭示不充分、以及投資中科招商單一標的佔比過高、多次更換投資經理等多種問題。「更讓大家無法理解的是，產品凈值長期停留在0.9元左右，直到今年2月下旬才發現凈值已經是0.36元。」

就投資者的有關疑問，前海開源資產回復第一財經記者稱，2015年正值新三板市場高漲時期，但在產品路演推介及銷售過程中均按照要求對投資者進行了充分的風險提示。前海開源資產在4月18日的聲明中也表示，在運行過程中公司出具管理報告，並通過代銷機構組織投資者說明會，及時報告基金運行情況。

此前有法律界人士指出，在資管產品的兌付問題上，近年來監管部門一再強調「賣者盡責，買者自負」，如果投資者認為管理人或代銷機構未盡責，可以依法追究其責任，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爭議。

關於中科招商單一標的問題，前海開源資產則回應表示該產品為主動管理型產品、具體投資標的在符合資產管理合同約定的情況下均由管理人自主決策，產品合同並沒有對單一投資標的設置上限。

「中科招商作為一家新三板龍頭上市公司，在新三板上市後經歷了重大調整後退市，更是一個眾所周知的特殊事件。」聲明中如是表述。

對於投資者質疑的凈值問題，前海開源資產回應稱，因為新三板股票交易處於相對不活躍狀態，且沒有漲跌幅限制，如此容易造成股價劇烈波動，所以結合行業內對新三板估值在會計處理上的謹慎性原則考慮，合同採用成本法估值。

「股權類產品情況確實比較特殊，無法像A股產品那樣估值。」一位資產管理業界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透露，由於該產品主要標的中科招商退市，如果按照退市前價格對產品進行估值，也會出現基金凈值與實際價值相差甚遠的情況。「畢竟現在誰也不知道中科招商那部分股權究竟最後值多少錢。」

「如果產品運作或是銷售真的存在重大違規，投資者維權的最佳途徑應該是尋求法律仲裁，而不是拉橫幅。」一位基金業內人士對記者坦言，基金管理人也很無奈，投資者拉橫幅公司品牌業務各方面都會受影響，但現在又不可能像過去通過剛兌來息事寧人。

最新出台的《資管新規》中明確界定，「資產管理產品不能如期兌付或者兌付困難時，發行或者管理該產品的金融機構自行籌集資金償付或者委託其他機構代為償付」的行為屬於剛性兌付，如果被認定存在剛性兌付行為，將對金融機構進行處罰，並鼓勵單位和個人對剛性兌付進行舉報。

上述業內人士指出，剛性兌付其實無論對個人還是宏觀經濟都是不利的，因為一旦存在第三方兜底或介入的預期，金融機構為吸引投資者，容易忽視項目風險，優先選擇收益高的項目，盡職調查和風險控制薄弱。而一旦剛性兌付久了，投資者就認為是應該的。在無風險狀態下，資金也就越炒越貴，最終導致金融槓桿越來越高，擠壓了實體經濟的生存空間。

然而打破剛兌的直接承受者是一個個微觀投資者，所以過去十多年裡雖然我們多次聽到剛性兌付這座冰山隱隱破裂的聲音，但強大的慣性和輿論壓力依然裹挾著「保本保收益」前行。

《資管新規》指引下，資產管理行業的變革已經拉開序幕。做到「賣者盡責、買者自負」，需要專業的資產管理人，以及更加成熟的投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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