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遙遠的回憶：陝西街的裁縫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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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街街景
聽老人們講，明代時這條街還叫芙蓉街，到了清代，成都的大商業多由「陝幫」壟斷，他們在成都經營多年自是財力雄厚。後來陝西商人們為了祀奉祖先和議事會商的方便，便在芙蓉街修建了陝西會館，會館裡面還建得有戲台呢，那地址就在今天的蓉城飯店處。我們敬愛的老鄉巴金先生著名的三部曲《春》里都提到過陝西會館。這條街因有了陝西會館，久而久之「陝西街」就在成都叫出了名，而芙蓉街之名卻鮮為人知了。
我對陝西街的回憶並不遙遠，最初到這裡來是為了做衣服。那時已經是改革開放後了，雖然成都有了像青年路「大棚車」那樣賣時裝的地方，但人們特別是許多女士們，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女士們愛美之心的萌發，有時也許更傾向於在裁縫攤做衣服，因為這樣選擇餘地更大，更能隨心所欲地滿足自己對美的追求，而且做衣服比起買衣服也更經濟一些。這就需要找到一個手藝好態度好的裁縫師傅，可能陝西街當時能發展成壯觀的裁縫一條街，就是適應了成都人的需求吧。大概是從八十年代中期開始，這條街的兩邊逐漸形成了擺滿了裁縫攤的風景。那情形頗為壯觀，整個陝西街從靠人民南路這頭的口子開始，一家接一家的攤子臨街擺著。裁縫師傅們紛紛用竹竿搭成一個個小棚子，每一家的棚子周圍則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布料和各式各樣做好的衣裙。這就是無聲的廣告，你走到這裡絕對聽不到招攬生意的吆喝聲，每個裁縫攤都有自己較為固定的客人，裁縫師傅固然憑自己精湛的手藝和周到的服務留住顧客，顧客也對師傅有相當的尊重和信任。
我第一次到這裡來，是聽朋友的介紹來找33號攤點的。33號攤點的主人姓曹，不是一個人，是三姐妹。這三姐妹輪流操剪縫紉，聽朋友說她們手藝非常好且隨時和顏悅色接待顧客。這天我是為了給我一個上高中的小妹做一條裙子。小妹本人沒有來，只量了尺寸並讓我帶了一本《上海服飾》雜誌，就要照上面的一種款式做，那是很適合年輕女孩子穿的一種活潑而清純的式樣，有點像日本女孩穿的海軍裙。到了陝西街我找到33號攤子，這天是曹大姐在這裡。她聽我講了要求，笑道：「沒得問題，你先選布料，做出來包你小妹滿意！」選擇好布料我又拿出《上海服飾》翻到那種款式給曹大姐看。大姐笑道：「這種樣式我做過的，你放心。」又說：「以後再來做衣服，像這種雜誌你根本沒有必要帶來，我們這裡應有盡有！」果然，她的攤子盡頭處擺了兩大疊時裝雜誌，而且都是當時流行的最新款式。十天後是個星期天，我跟小妹妹一起來取裙子。還沒到33號攤子，遠遠就看見了那條做好的裙子掛在棚子外面，完全是想像中的效果呵。小妹取下裙子躲在掛得密不透風的布料之間換上裙子。真好看！這連衣裙做得十分合體，小妹穿上這裙子更顯得嫵媚動人並透出青春活力。小妹喜悅地在鏡前照著，轉來轉去的欣賞新衣，她滿意極了。從此以後我成了33號攤子的常客，還帶了些廠里的姐妹去做衣服，並跟曹家三姐妹都熟悉了。這三姐妹面容長得有些依稀彷彿，但能從面相上分辨出長幼來，她們都是一說話就滿面春風，讓你心裡特別舒服。而且她們姐妹的手藝確實不錯，我在那兒做的衣裙幾乎沒有返過工，穿上去就合合適適，而你如果有特殊要求，她們也基本上能滿足你，我帶去的姐妹後來也都成了她們的常客。
轉眼間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陝西街的裁縫攤依然生意興隆。1994年夏天每個星期天下午我都在人民公園附近的市團委聽課，這天放學後我到附近商場買了一節真絲布料，想做一件襯衣。我手裡拿著這節真絲有點犯躊躇：本意想馬上拿到陝西街33號去，可這是真絲布料，必須縮水後才能做。可是等縮水晾乾後再拿去，我又要等幾天才有時間上街。想了一下心裡冒出一個主意，還是直接去了33號攤。這天在攤子上的是曹二姐，我對她說了我的要求，曹二姐先有點猶豫：「我幫你把布料縮水？可是可以，不過我們以前沒有這個業務。」我趁勢說道：「沒有也可以有嘛！你多收點錢就是了。」她答應了，一邊給我量尺寸還一邊說：「說起來應該有這個業務，也算是幫顧客減少麻煩，顧客是上帝噻！」
後來的日子流水般地過去，從什麼時候開始陝西街的裁縫攤子不見了呢？準確的時間記不住了。後來我也很久沒有去過陝西街。女兒本科畢業時在市裡某中學實習，學校要舉辦舞蹈比賽，派她去陝西街採購幾套民族服裝。我陪她一起去這才發現，當年的裁縫一條街已經大為變樣，現在這條街上幾乎全是賣各種演出服、禮儀服、旗袍、古裝、民族服，以及拉丁服和唐裝的地方。大出我意外的是，在今天的陝西街123號，我看到門楣上的一個招牌「曹氏三姐妹」，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原陝攤33號。
好親切的33號！我忙走了進去，招呼我的是曹三姐。她認不出我了，而我一眼認出了她。聽說我是從前的顧客，曹三姐很高興，還拿出名片給我。名片上寫著：曹氏服飾集團。今天的曹氏集團遠非從前的攤子可比了，現在她們的業務廣泛，主要是量身定做男女高中檔西服、大衣、時裝，還承做各種服務行業的制服等。我要走了，曹三姐很熱情地說：「來耍哈，以後你要定做時裝，只管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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