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基礎的嫁接：中醫理論與科學理論不可通約

毋庸置疑，中醫是在中國固有文化的環境里發生髮展起來的，它與六經、儒家和道家文化有著共同的元理論意識、思維和認知方式，這就決定了中醫在歷史上能夠不斷地從其母體文化中汲取養分進行發展創新，比如明清時期的中醫學家利用理學思想豐富了中醫理論。民國以後，中醫賴以生存的文化環境發生了本質性的變革，即由儒道文化為主的中國固有文化逐漸讓位於西方理性主義文化。雖然儒道文化走向式微，而中醫因其防治疾病的社會功能卻被政府加以支持保存了下來。傳承中醫文化的現代中醫人從小接受的就是自然科學教育，培養的是西方文化中的還原意識和邏輯思維，其自我意識里已經沒有了理解中醫理論的元意識、思維和認知方式。因此，那些進入中醫高等院校接受中醫教育的中醫學生，大多數自始至終都不能轉變自己原有的還原意識和邏輯思維，中醫理論知識雖然在他們自我意識里有著特定的記憶，並沒有內化入他們的心理，形成完整的有機意識整體，而是外在於他們的還原意識和邏輯思維。正是持著還原意識和邏輯思維的現代中醫家大多遊離在中醫理論之外，所以他們只能從科學主義的角度去認知中醫理論及其發展方向，主張利用與自己意識與思維同質的現代科技發展中醫理論。

將中醫從其母體文化中割離出來嫁接在現代科技之上，這種觀點其實是科學主義的無意識體現。現代中醫家只是根據自我意識中的還原意識和邏輯思維做出的自發性的判斷，並沒有經過理論上的論證。那麼中醫理論能嫁接在現代科技之上進一步發展嗎？這就要看發展中醫能不能從現代科技那裡獲取新的養分。中醫能不能從現代科技那裡獲取自身創新發展的質料，取決於中醫理論與現代科技理論有沒有相同的認知對象、元理論意識、思維以及認知方式。中醫與現代科技之間有沒有共同的研究對象取決於二者有沒有共同的元理論意識與思維方式。有什麼樣的元理論意識和思維方式，就會有什麼樣的研究對象。中醫的元理論意識是氣化論和陰陽五行理論，現代科技的元理論意識是原子論；氣化論和陰陽五行理論是取象比類的形象思維認知自然萬物獲取的自然規律，而原子論則是抽象孤立的邏輯思維認知自然萬物的理性假設，所以中醫的認知對象就是與天地四時萬物有緊密聯繫的原生形態的人體，而現代科技研究的則是孤立分裂的原子單體。中醫與現代科技各自的認知對象有著本質性的差異，這就決定了二者沒有共同的經驗基礎，理論之間不可通約。因此，不管現代科技發展到什麼程度以及出現怎樣先進的技術，將中醫理論嫁接在現代科技之上，只能讓中醫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理論上論證如此，近半個世紀的實踐經驗也否定了那種將中醫嫁接在現代科技之上發展的觀念。雖然受科學主義意識形態的主導，各大高等中醫院校在國家醫政管理部門的強力支持下，利用現代科技去發展中醫，而中醫理論與現代科技理論始終是相互分離的。尤其是中藥，現代科技的引入不僅沒有提高質量可控性與生產工藝水平，反而還帶來了療效的降低與中藥資源的浪費。中醫與科學本是兩種本質不同的認識體系，不管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經驗上，都沒有任何交集。科學是人類對自然的理性認識，這種認識先將認識對象還原性地破壞，再加以邏輯重構，實驗室里的解構與重構的實驗過程就是科學經驗。相反，中醫理論源於古人對自然以及人體在沒有任何主觀破壞的情境下經過法象認識而得，古代中醫家通過切身感受天地自然萬物的影響中去驗證取象比類的正確性，自然的觀察與取象比類的認知過程就是中醫家的實踐經驗。理論不可通約、經驗不兼容決定了任何將中醫嫁接在現代科技之上的主張和努力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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