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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奧德賽相遇的一次奇觀之旅

展覽:「薩拉·莫里斯:奧德賽」

時間:2018年3月24日-6月17日

地點: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

近日在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舉辦的薩拉·莫里斯個展,為我們帶來了這位藝術家迄今為止的14部影像作:她的部分抽象繪畫、素描和海報設計,以及為本次展覽特別創作的大型牆壁繪畫。這是全球範圍內首次完整展出莫里斯的全部影像作品,展覽名稱「奧德賽」借用古希臘神話英雄奧德修斯十年漂泊重返故鄉的故事,暗示了藝術家的創作軌跡與經歷——從1998年首部影像作品的創作,到2008年拍攝《北京》,再到2018年帶著自己的全部影像回歸北京。對於莫里斯而言,這無疑是一次重要的「出征」與「重遊」。

奇觀文化、日常生活考古學與城市心理學

如果讓我挑選幾組辭彙對本次展覽作品的意涵與意味進行概括的話,那麼我會給出一個不那麼生動的答案:「全球化、城市化、地域性;空間、主體、權力;韻律、色彩、結構;奇觀文化、日常生活考古學、城市心理學」。在展覽前言中,薩拉·莫里斯在過去的創作實踐中提出的中心問題被總結為「一個特定的歷史時刻是如何通過圖像、架構和表演行為等一系列外在表徵被呈現出來的」。而對於帶著好奇走進這一開闊敞亮的空間中的觀者來說,暫時忘記藝術家的發問與意圖,不帶過多預設地去看、去聽、去體驗,去開啟一次流動影像中的「奇觀」之旅,不失為一個更好的選擇。

當我們步入展廳,一幅音柱圖案的牆繪以巨大的體量和獨特的色彩吸引了觀者,這是莫里斯對自己「藝術是抽象的,文化是實在的」(Art is Abstract, Culture is concrete)觀念的一次抽象展現,也為展覽現場鋪墊了幾分神秘而跳躍的氣氛。與此同時,在空氣中持續撞擊回蕩著的聲音則讓我們很快注意到另一側牆面上正在播放的影像作品《阿布扎比》。屏幕上,隨著風力而改變形狀的沙丘與國慶慶典上甩著長發跳舞的少女,正以影像的方式捕捉著一個沙漠城市身處現代化和經濟轉型過程中的歷史片段。

影像也早已不是什麼新鮮的藝術形式,但當面對莫里斯的非敘事影像作品時,如何建構起一種有效而快速的進入方式成了一個問題。對此,本次展覽提供了兩條可能的路徑,一是基於序列作品的內容考察與解讀;二是在「白盒子」與「黑盒子」嵌套的展覽空間中嘗試一種沉浸式觀看。兩條路徑的並行或交織無疑會創造更佳的觀展體驗。

薩拉·莫里斯自1998年創作第一部影像開始,便持續性地將城市作為考察對象,逐漸建立起了自己的城市研究系列。本次展覽的14部影像作品包括《中城》《AM/PM》《首都》《邁阿密》《洛杉磯》《羅伯特·唐恩》《1972》《北京》《線上的點》《芝加哥(2011)》《里約》《神奇魔法》《阿布扎比》和《有限與無限的遊戲》,如果我們將作品中出現的地點錨定並串聯,會發現它們勾連起了一張跨越北美、歐洲、東亞、西亞的城市地圖。城市與城市生活作為一個複雜的系統,系統的運轉,系統各組成部分之間的關係,以及部分與系統整體的關係搭建起了這些作品的基本框架。

在莫里斯的影像中始終貫穿著一種表面與實質之間的微妙張力,她的作品也因此被認為體現了現代社會表面之下潛藏的更宏大的社會、意識形態和心理力量。她以近似考古地層學和類型學的方式,對日常生活進行掃描,對都市奇觀進行捕捉,對心理空間進行再現。

在第一部作品《中城》中,藝術家圍繞紐約曼哈頓商業中心的街道展現這座城市裡那些最尋常的元素與日常生活景觀——構造複雜的建築物、川流的車輛與步履匆匆的行人,碎片化、非敘事的影像特徵奠定了藝術家之後一系列作品的基調。《AM/PM》中的拉斯維加斯賭城大道流動著幻境般的商業與娛樂氣息,正印證了列斐·伏爾所言的「日常生活成了資本攫取利潤的主戰場,成為資本主義生產關係再生產的核心所在」。《首都》中對華盛頓城中水門大廈、五角大樓、國家廣場、白宮內閣會議室等特殊空間的聚焦與市民街頭晨跑的日常片段相互交織,暗流涌動與稀鬆平常的心理氣氛纏繞共生,勾勒出一幅柯林頓總統任期尾聲政治中心的複雜圖景,似乎表達著對日常生活表象之下隱藏的陰謀與秘密的強烈懷疑。

莫里斯擅長挖掘日常中的戲劇性與平凡中的荒謬感,這也體現在她對現代都市奇觀文化的敏銳把握上。在道格拉斯·凱爾納提出的媒體奇觀理論中,當代社會的「超級奇觀」被區分為兩類:一類是事先安排好的,如奧斯卡頒獎典禮與美國總統競選;一類是突發性的,如海灣戰爭與「9·11」恐怖襲擊。超級奇觀成為當代媒體、政治、文化的重要特徵,並將公眾的注意力從日常生活的壓力中轉移開來。奧運會作為當代「奇觀」的典型代表,不僅是一場吸引全球目光的體育盛事,更是一面集政治、經濟、文化因素於一體的三稜鏡。

觀看之道與「夢」的解析

人類對於觀看方式的思考隨著媒介文化的發展變化而不斷豐富。

約翰·伯格在其著作《觀看之道》中指出,每一種影像都體現一種觀看方式。我們觀看事物的方式總是受到許多因素的影響,例如知識、信仰、經驗、觀念等。我們從不單單注視一件東西;我們總是在審度物我之間的關係。我們的視線總是在忙碌,總是在移動,總是將事物置於圍繞它的事物鏈中,構造出呈現於我們面前者,亦即我們之所見。

視覺藝術作品的觀看與其所處的環境密切相關。本次薩拉·莫里斯個展所處的展覽空間是現代美術館傳統的「白盒子」形式,獨特之處在於,為了配合部分影像作品特殊的長寬比而在美術館中製作了幾個單獨的觀影房間,我稱其為「黑盒子」。當觀者步入這些「黑盒子」,彷彿走進了一個沒有座位的電影院放映廳——一塊屏幕在眼前閃爍,帶來黑暗房間里唯一的光源,巨大的配樂聲在封閉空間中迴響,有時三三兩兩的觀眾或坐或站或躺在地板上,有時這裡空無一人。這種封閉而幽暗的觀影空間無疑能更好地排除干擾,創造一種引人沉浸的氣氛與場域。

這不禁讓人聯想到電影的功能是「造夢」的觀點。當觀者在此觀看莫里斯影像作品中的「日常」與「奇觀」時,也接受了一種墜入夢境的可能性:就如《里約》和《芝加哥》中出現了辦公室中交談的工作人員與街頭的貓,電線杆和閃爍的路燈,街頭斗舞的黑人少年和工廠中晝夜運轉的流水線……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但又都很陌生,奇詭的配樂則強化了影像的均質化和陌生化效果。莫里斯的影像作品中融合了紀錄片與故事片的不同風格與手法,日常生活場景拉近了觀看的心理距離,但非敘事影像帶來的碎片化和非線性時間展現,以及不受束縛的蒙太奇剪輯,使得把握影像內部的邏輯成為一種無效的嘗試,這又拉遠了這種距離。正是在這種遠近的搖擺中,觀者的個人經驗與藝術家視角產生碰撞和交流。正如藝術家所說:「我真正感興趣的是這種開放性的敘述能夠給我們帶來各式各樣的詮釋的可能性。」觀者個體經驗與意識的在場,共同參與了影像意義的生成。

莫里斯的影像作品既是一個可以聯繫起來觀看和理解的譜系與整體,又是一個個獨立完整的意義單元。我們既可以將其獨立看待,也可以串聯起來以窺藝術家關注點的變化。在「白盒子」與「黑盒子」中觀看莫里斯的影像無疑不會帶給我們去電影院看任何類型影片的快感,反而在很多時候讓我們感到不適、疑慮,甚至恐懼。它的力量在於同時蘊含著「造夢」與「破夢」的二元屬性。

也正是在這種對「景觀社會」的抽離式觀看中,在現實生活中身處景觀之中的我們能夠更加敏銳地去反思,反思個體與共同體的存在,反思本土與全球的關係。

或許這便是我們與本次「薩拉·莫里斯」展覽相遇時的觀看之道。

文| 李斯揚

本文刊載於20180504《北京青年報》B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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