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功業 汶川地震十周年祭
5月12日，是汶川地震災難發生十周年。當年的抗震救災; 也創造了中國的強大執行力。集中力量能辦大事，萬眾一心能度難關。這裡我的一組詩，當時多發表和收入了各種選本。今天輯在一起，以作紀念。
廢墟的下面和上面
■劉功業
在大地神經性顫慄或者抖動的那個瞬間
在魔鬼白天也竟敢發狂的深層或者淺表的地殼下面
在一瞬間消失的一個個縣城和村莊下面
在一秒鐘的短暫和漫長里紛紛倒塌的樓房下面
在無數痛苦與死亡層層疊壓的廢墟下面
在那個不願重複又不得不重複千萬次的詞語下面
在那個不願記憶又不得不記憶成永遠的時間下面
2008年5月12日14點28分
能夠準確到零點零零幾秒的時間
不能夠準確到7.8還是8級的烈度
更不能夠準確到10千米還是20千米的地幔
只有一個消息，可以以最快的形式和最準確的內容告知世界
——地震！地震！！地震！！！
一場大悲劇，正如此凄慘而又壯烈地重演
四川！北川！汶川！青川！
甚至那些平時很感覺生疏的地點
重重的河流錯斷！
重重的山巒錯斷！
重重的公路錯斷！
重重的鐵路錯斷！
重重的互聯網在虛擬中錯斷！
重重的信息聯絡在現實中錯斷！
通過心靈，通過情感
通過一些這樣驚心動魄的詞語
通過一些這樣斷斷續續的畫面
通過一些破碎甚至毀滅的家園
世界，在地殼震動的這一時刻也受到強烈震撼
在不斷發生著餘震和錯動的地層上面
在已經消失的縣城和村莊的上面
在不斷爆發的泥石流和山體塌方上面
在無數傷者和死者被層層疊壓的廢墟上面
在無數這樣破碎甚至毀滅的家園上面
在那個不願重複又不得不重複千萬次的詞語上面
在那個不願記憶又不得不記憶成永遠的時間上面
——救援！救援！！救援！！！
從這一個悲劇的瞬間開始
上下同心，舉目寰中，正在展開一場偉大的救援
人們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調動起比岩漿更加熾熱的情感
是這樣的牽動心扉
是這樣的撕肝裂膽
是這樣的悲情關注
是這樣的踴躍捐款
黨中央政治局會議在第一時刻緊急召開
國務院的總理以最快的速度趕赴一線
一支支野戰軍和武警部隊一起出擊
一支支京津滬穗的醫療隊同時派遣
一架架民用飛機緊急徵召
一列列內燃機車火速馳援
架橋開路，登山越澗
抗震救災，奮勇爭先
在廢墟的上面和下面
在災難的下面和上面
下面，是現實的大悲劇
上面，是壯闊的大救援
在廢墟的下面和上面
心與心的傳遞，讓總理和民眾情系一體
在心靈的裡面和外面
噴洒的熱血，共築眾志成城的抗災詩篇
曾經的雪災，是一場考驗
曾經的冰災，是一場考驗
曾經的洪災，是一場考驗
曾經的暴亂，是一場考驗
一場場災難，總是突如其來
一場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總是無法阻擋信念堅定的我們
高擎著奧運火炬，高舉著太陽一樣的祖國
永遠向前
2008年5月14日星期三
《詩刊》2008年5月抗震救災詩傳單第一期
◎感謝！卡薩密達！
■劉功業
天津市作家協會文學院院長肖克凡接受韓國詩人 PEN CLUB 國際筆會中心理事長文孝治先生代表韓國詩人們給汶川地震災區的捐款 劉功業攝影
這幾個單詞，我想用中文來說
——朋友！地震！哀悼！
5月12日的下午，2008中韓詩歌論壇後
詩人洪錫永的眼圈發紅
詩人文孝治的聲音發澀——
朋友的哀傷，就是我們的哀傷
朋友的快樂，就是我們的快樂
鄰居的痛苦，就是我們的痛苦
哪怕地殼如蛋殼那般脆弱
我們的心，比噴涌的岩漿還要熾熱
請收下我們的一份心意
不同的國家，有相同的膚色
不同的民族，有同一腔熱血
這幾個單詞，我想用韓語來說
——朋友！感謝！卡薩密達！
這不是最大的一筆國外捐款
這卻是外國友人的第一筆捐款
這是在中國，這是在天津
這是韓國詩人的一顆顆愛心
申相星、李秀和、金容滿……拿出人民幣
一百元，兩百元，直到4000元
金鐘祥、洪金子、李吉遠……拿出韓國幣
一萬元，兩萬元，直到20萬元
這些在國內並不富裕的詩人
就這樣解開匆促的行囊傾囊相助
就這樣點燃心燭默禱祈福不再歡歌
是兄弟，就這樣的生死相依
是姐妹，就這樣的相擁而泣
震動四川，震動中國，也震動世界
山體洶湧，詩人們有比磚礫石海更洶湧的心潮
大海廣闊，我們有可以圍坐一起傾心相談的更大的餐桌
我們執手緊緊相握。就能感受各自的脈搏
你說，我們是一家人，似乎不用再說什麼
我還是想用中文說，大災有朋友，大難聽浩歌
我還是想用韓語說，患難見真情，詩心有高潔
感謝！卡薩密達！感謝朋友
卡薩密達! 感謝！感謝世界
2008．5．14．
蔣子龍主席和文孝治先生 劉功業攝
韓語版：
《?????!?????!》感謝！卡薩密達
劉功業???翻譯：梁春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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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4日
◎一隻伸出的手
■劉功業
我不敢看，那一隻從廢墟中伸出的手
那隻抓著書本的小手，那隻想抓住陽光的手
像沾滿泥土的小草，像色彩繽紛的蓓蕾
卻這樣的枯萎了，就枯萎在轟鳴中
午後的陽光最強烈的時候
我不敢看，那一隻從廢墟中伸出的手
那隻稚嫩美麗的小手，那隻想抓住生命的手
像用鮮血呼喚春天的旗幟，衝破了冰雪
戰勝了寒流，渴望飄揚在彩雲飄飄的天空
卻再也不能搖曳在生命蓬勃的枝頭
我不敢看，那一隻從廢墟中伸出的手
那隻蒼白的小手，那隻想抓住明天的手
明天還攥在手裡，生命卻已隨著聲音遊走
我想攥住這隻手，感受她那已經消失的體溫
我想攥住這隻手，感受他那不會消失的靈魂
從這一隻手，從那一隻手
我看到了扒開廢墟搶救生命的無數雙手
大災大難，定格著手的形象，更定格人的形象
13億雙手，能舉起一個永遠無法被災難打垮的中國
13億顆心，更能匯成澎湃不息的大愛洪流
2008.5.18.
《天津日報》2008年5月22日星期四《文藝周刊·詩歌專版》
《詩刊》2008年6月號上半月刊
◎七日祭
——5月19日下午2點28分的中國
■劉功業
天津反扒隊員們在抗震紀念碑前祭悼汶川地震死難者。因工作特殊，照片磨砂處理。 劉功業攝
這是2008年5月19日14點28分的四川
七天前的此時此刻發生了汶川大地震
這也是地震災難七天七夜的生命極限
人們期待著還有更多生命奇蹟的出現
有一絲希望，也絕不放棄。儘管大家知道
之所以是奇蹟，就是因為已經很難出現
這是2008年5月19日14點28分的天津
全中國的汽笛一起鳴響，笛聲響遏行雲
抗震紀念碑前，早就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
人們很少說話，衣裝肅穆，神色凝重
我想起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那個凌晨
我的同事陳姐一夜間就失去了好幾個親人
這是2008年5月19日14點28分的北京
13億人一起失聲痛哭，一起哀悼死難者
國殤之日，中國加油！強忍的淚水一下子充盈眼窩
三分鐘靜止所有的車輪，三分鐘的時間想了很多
想我多災多難的祖國，多大的災難也難以擊倒
想我堅強不屈的人民，沒有什麼困難不能跨越
天津作家藝術家和市民們在抗震紀念碑參加悼念儀式。
◎致敬！從一個孩子的軍禮想起
■劉功業
全世界都記住了那一身如雷如電的橄欖綠
全世界都記住了那個最先到達震區的將軍和士兵
全世界的目光，都緊跟著那十五個突擊隊員
向著瞬間路斷、信息斷的北川、汶川、青川
急行軍！急行軍！急行軍！
不管用什麼方式，誰第一個進去，就給誰立功！
黨中央下達了死命令。司令員下達了死命令
向縱深推進。向危險推進。向所有遭遇滅頂之災的
縣城、鄉鎮、工廠和村舍推進！推進！
緊急救援，不放過每一個亟待救援的生命
救民水火，是子弟兵的立軍之本
捨生忘死，是子弟兵的本色精神
神勇突擊，是子弟兵的戰鬥作風
危難關頭，方見子弟兵的素質保證
向那第一個進入災區的將軍和士兵致敬！
向那第一支直插廢墟的突擊隊員致敬！
向那第一支空降震中的空降兵致敬！
向那第一個救出傷員的橄欖綠致敬！
這是些同樣遭受了親人離散之痛的軍人
這是位同樣遭受了家庭破滅之苦的將軍
同樣的血肉之軀，與廢墟瓦礫進行著血肉爭奪
同樣的骨肉親情，在大愛面前讓位於大情
致敬！這不由自主的敬重來自剛救出廢墟的孩童
致敬！這發自肺腑的敬重來自大難不死的百姓
致敬！這魚水深情的敬重來自你們對生命的敬重
致敬！致敬！這滿含淚水的敬重，來自民心
是祖國和人民真正的信任、褒獎與肯定
一個標準的隊禮，一個稚嫩的軍禮
都關注著一面面紅色的軍旗和國旗飄揚風中
是千苦萬難也不會退縮的精神，向世界
大寫著孩子心中永遠閃閃的紅星
2008年5月19日
◎一句話
■劉功業
對救你出來的叔叔，你說的第一句話
是天上的星星真亮，外面的月亮真好
每天月圓時刻，上完自習課
媽媽都在學校門口，等你一起回家
真希望這幾天不過是一個10秒鐘的夢
在課桌上趴一覺，醒來眼前仍然滿目光華
真希望這只是一盤孩童的恐怖遊戲
山呼地嘯，房倒屋塌，都能笑對絕不可怕
許多老師同學不知去了哪裡
廢墟外也不見了當警察的爸爸媽媽
只有許多許多搶險救災的叔叔阿姨
冒著生命危險，一磚一石不停地挖啊挖
爸爸，媽媽，好想對你們說一句話
如果你們活著，一定要去救更多的人
如果你們不在了，我就好好活著
長大了像你們那樣，也當一個能救人的警察
2008年5月19日
◎廢墟下的媽媽
■劉功業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有媽媽在你身邊，你就永遠不害怕
不怕天崩地裂，不怕房倒屋塌
不怕狂風漫卷，不怕走石飛沙
孩子，我親愛的孩子，你別怕！
孩子！有媽媽在，就有家！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快過來，鑽進媽媽的懷抱，你就永遠不害怕
媽媽繽紛的身體，永遠是你盡情遊戲的花園
媽媽柔弱的身軀，能為你抵擋房梁和磚石的重壓
孩子，無論遇到什麼災難，媽媽都會用生命
保護我的娃娃。孩子啊，你別怕！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也許，一會兒，我們就能出去
門前還是小橋流水，天上還是麗日彩霞
也許，我們會在這兒等上幾天，要一直地等
等你爺爺，等你爸爸，等好多好多親人來找我們
他們會喊著媽媽的名字，他們會喊著你的名字
寶貝，寶貝，玩夠了嗎？咱們一起回家！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媽媽的心尖兒上，只有你啊，我親愛的寶貝
只有你，讓媽媽永遠牽掛。
你才來到世上幾個月啊，未來的路
很長很長，還有很多磨難等著你去摔打
媽媽好想，好想能一直陪著你長大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也許，媽媽要睡了，媽媽好累好累啊
我的孩子，你就讓媽媽安靜地睡下
你天真爛漫的眼睛，該享受更多的陽光
媽媽有香甜的乳汁，讓你無憂無慮地長大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孩子，我親愛的孩子，你別怕！
你用你天真爛漫的眼睛，好好的，好好的啊
多看幾眼媽媽。你幼小的心靈多麼美好
可能還不懂得天災，不懂得地震
但是，親愛的寶貝，如果你活著，一定要記住我愛你
世界上最最疼你愛你的人啊，就是你的媽媽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你別嗆著，你別餓著，吃完了這隻，還有那隻啊
媽媽會用全部的乳汁，全部的生命，讓你等到你爸爸
媽媽會在天堂里，一直看著你，永遠幸福地生活
幸福地成長。開放成共和國的希望之花
將來，也會有很多很多的媽媽像我一樣地愛你
你還會有很多很多的親人，陪著你，陪著你們
孩子！我親愛的寶貝，你別怕……
…………
2008年5月25日
◎母愛無疆
■劉功業
據報道：29歲的蔣小娟是江油公安局的一名民警，也是一名6個月男嬰的母親。地震後，她的家也成了危房，孩子送到鄉下婆婆家照顧，她仍每天在災區執勤。 14日，蔣小娟來到災民帳篷區，看到四名嬰兒只能吃一些水和稀飯，一名嬰兒的母親還在醫院搶救。「他們三天沒有吃奶了。」蔣小娟撩起衣衫露出乳房，輕輕地將乳頭塞進嬰兒的嘴裡。僅僅兩天，蔣小娟就用乳汁救助了9個娃娃。
我不能拒絕。有一片海，就洶湧在視野
如滿弦之月。如白浪踏歌。這片聖潔的佛光
這升騰天際的偉大的母愛，讓我感動不已
我不能否認。有一顆太陽，就是你青春的面龐
撲面而來的，是你溫馨的笑容，是豐滿的前胸
是那一片白光中綻放出的東方之美
令人驚詫，一下子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你，就是那個叫蔣小娟的女警察
你，就是那個用乳汁救助震災孤兒的川妹子
世界記住你，是因為你那比蒙娜麗莎更永恆的微笑
我記住你，是因為你那和沂蒙山紅嫂一樣美麗的乳房
你，一個普普通通的柔情女子
如果不是因為地震，如果不是因為汶川
在這舉國大殤的時刻，你根本沒想到
會用這種女人最驕傲的方式，讓世界記住了你
讓中國記住了你，讓我記住了你
你，只是一個六個月孩子的年輕媽媽
乳汁一樣洶湧的愛意，充盈著你驕傲的乳房
你豐滿的胸脯，袒露在這西南大山5月悲情的陽光里
袒露得那麼多，那麼自然，讓幸福自然地戰勝了悲愴
你的懷抱，那麼寬廣，讓這絕情斷義的蒼天厚土
一下子失去了分量。卻讓這些失去了父母的嬰兒
依然能夠盡情地吮吸，吮吸著一個母親傳達的愛與幸福
吮吸著可以滋養一生、瀰漫永遠的乳汁瓊漿
5月12日的汶川大地震，讓剛剛過去一天的母親節
一個歌詠母親、紀念母親的幸福日與受難日
伴隨著天下母親的痛苦和悲傷，從此更加刻骨銘心
我的母愛深厚的沂蒙山，我的親娘一樣的紅嫂
你的母愛深厚的豐乳，你的天地長久的汶川
就讓這一滴滴乳汁，讓這千年萬年的柔情
注入一個民族生生不息的文明氣象。在世界的面前
豐滿著，挺拔著，美麗成兩隻最美的乳房
2008年5月25日
◎我的嘉陵江——汶川地震周月祭
■劉功業
攝影 劉功業
哭了一個月了，滔滔的嘉陵江
還是這麼傷悲。霧不願散，天不願開
兩岸的莊稼，青蔥里鎖著雙眉
這是從唐家山堰塞湖下來的水
每一道波，都是一道淚水
每一滴水，都是苦不堪言的滋味
今天的嘉陵江，越過多少山川
都沒有這麼素裝低回。一天一天的銘記
讓那些堅硬到冰冷的岩石，在人心裡粉碎
羌笛笙歌，隨風而吹。黃土上的草木不願枯萎
這是多麼大的葬禮。以山為墳。以水為魂。
天災大難，國殤里站起的是一個民族的雄偉
明燭照天。燒啊燒啊，燒那幾千年矯情慣了的文字
就以紙錢紙船的形式，在悲情里再純粹一回
像那些鬆散無骨的山巒，終於有了摧不垮的血脈
2008年6月13日寫於嘉陵江畔
六月的嘉陵江，霧濃雲低，依然悲聲如咽。 劉功業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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