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過頂點之後
在文明的火苗無意中燃起之前,直立行走的猿猴們還只是進化機制下的單純的動物。
之前看過一篇文章,大意是說任何對生殖之後有利的性狀都很難在進化機制下被保留下來。粗略一想是很有道理的。因此過了生殖年齡之後,人類的軀體就會自然地衰老。
現代醫學和文化大大推後了人類事實上的生殖年齡。但無奈的是生物進化的速度遠遠落後於社會進化的速度。雖然按照某些說法,我現在已經超過了古羅馬人的平均壽命,但是恐怕我和尤利烏斯·愷撒的血肉之軀並沒有多麼大的不同。也就是說,儘管現代文明允許我不在二十三四歲當爹,但嘌呤嘧啶們不會允許我在之後的十年八年里繼續保持著智力和體力的持續增長。
活到二十四歲,必須要嚴肅認真地對待「走下坡路」這一事實。無論是哪一方面。
之前兩紀的人生幾乎一直是在進步的,儘管有各種的波折和插曲。在大部分普通人身上我想都是這樣。因此也總會有一種被稱為「年少輕狂」的東西,畢竟年輕人看著自己的成長速度,對比那些年紀稍長的人,時常會訝異對方的水準之低。於是演化出一批對中年油膩的批評和鄙夷:有些人將其歸咎於家庭生活的疲累,有些人將其歸因於社會生活的殘忍。或許如此。
然而不能忽視的另一個原因,或許就是以生殖為媒介的進化機制,只會把紅利給到現在。
今年春節假期,我在家狠狠地玩了三四天《魔獸世界》。家裡的電腦桌和電腦椅都遠不如自己買的桌椅合身。帶著一身新裝備飛越艾澤拉斯和阿古斯數次之後,我發現自己的肩背很不舒服。這倒不意外,作為計算機系學生我大一就遇到過這種情況了,當時彎腰駝背打遊戲可比現在狠得多,在紫荊公寓一局《文明5》打三十個小時不吃不睡也不是沒幹過。
意外的是這次肩背的難受程度,其猛烈與綿長都較本科時顯著嚴重了。上班之後一星期我跑了三次按摩,最後甚至都計划去醫院掛個疼痛科的號。結果忽然好轉了起來,遂作罷。
我倒不後怕,但其實有些難過。
另一件不能不提的事情是熬夜。透支盡了中學時代的聰明勁進入清華以後,我不得不從那種從來不寫作業的好學生,向用苦功下狠勁的普通學生轉變。大一大概一個月通宵一次,還可以只靠喝水;大二一兩周一次,就要靠咖啡了;大三上最忙的時候兩天一通宵,命都是紅牛給的,直到最後去買一款叫「力保健」的牛磺酸功能飲料(確實管用;不是廣告)早晚各一瓶。大一通宵之後沒事人一樣,而大三通宵的時候甚至會明顯感到心跳加速。有時候跟朋友開玩笑,「人生就兩百個通宵,誰先通完誰先走」。粗略一數,兩百個通宵我肯定沒有,一百個通宵我肯定不止。
最近因為事情太多,又通宵了兩三次,其中有次也只靠喝水,甚至還開玩笑說自己算迴光返照。做這種事的時候,總有一種「我還年輕」的錯覺。
當然我確實還很年輕。只是如果人的身體狀況可以定量,那麼它關於時間的函數大約是一條拋物線,而我大約已經划過頂點。
關於健康,這並不是一個玩笑,也不只是一個事實。這更多是一個心態上的事情。習慣了上升的人會因為下滑惱火。但當他發現下滑幾乎是不可逆甚至無止境的時候,惱火褪色,恐慌來襲,最後乾笑著接受。
最近回了一次家,跟媽媽討論的話題都是脊椎、坐姿、瑜伽、健身。每次女朋友在旁邊學習的時候,都忍不住逼她矯正脊柱的姿態。而我也得漸漸習慣,肩頸背會偶爾覺得不那麼舒適;拜仁在進入歐冠四強之前的比賽都選擇不看;曾經一低頭一抬頭就能做出來的數學題,不搜解答就毫無思路了。或許少年心氣本就不是被社會打磨乾淨。
我猜想人生有很多條這樣的曲線。二十四歲划過了身體狀態的頂點。三十歲達到晶化智力的最大值。對於程序員,職場的頂點眾說紛紜:H司認為是三十四,可能G司會更寬容些。但生命里的諸多曲線,在這個生日之後,都要習慣於看到它們上升放緩、停滯、震蕩、然後衰落(或許除了房價吧,畢竟我們現在還只能調控三階導數)。享受了太久的那些好的成分——思維活躍,有幹勁,精力旺盛,要開始一項一項告別離逝。
二十啷噹歲終於對人生滿懷信心決定要大幹一場的時候,才明白後方凜冬遲早將至,天乾物燥,不知何時就會失火。或許人就不得不這樣進步:在剛學會最大化自己的精力學習工作進步實現人生理想的當口,就發現這一課已經過時。接下來的課程是要在一條條曲線的先後下沉里,明白力有不逮,明白擦肩而過,明白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明白歸來倚杖自嘆息,明白人終有一死,只得權且慢慢給自己年少時的無限渴望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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