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肉、烤羊脊、生蚝,還有三吱!他是站在北宋食物鏈頂端的男人
對一個吃貨來說
哪怕一生波折
諸事不順
隨時糟心
?
只要能夠吃飽喝足
世界也就足夠美好
?
林語堂曾為蘇東坡立傳,給自己這位偶像如打了一長串標籤,如同一隻游遍世界的旅行箱,「無藥可救的樂天派」就是其中段位最高遠的一個。只要還想著吃也能力所能及地吃,他就不畏懼從京城一路貶謫到鳥不拉屎的海南島。
蘇軾自己也寫過一篇《老饕賦》,自嘲「自笑平生為口忙」——這一句簡直就是北宋版「在這世間 ,唯有愛與美食不可辜負」。
「老饕」就是貪吃,還不是一般的貪吃,而是狼吞虎咽還大呼小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貪吃的嘴臉,一個中年吃貨躍然於紙上,既好笑又可愛。
宋神宗元豐三年(1080),因受新舊黨爭牽連,四十四歲的蘇東坡被貶黃州。黃州多雨,陰沉到數月里都難見晴日,蘇軾一家生活無計,但經濟上捉襟見肘並不能阻止他作為資深吃貨的生活熱情。
在黃州,他不但寫下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成為了執鐵板彈鐵琵琶的搖滾歌手,而且以極大的DIY精神,帶領家人墾東坡,植大麥,築水壩,開魚塘,在魚塘邊組織老少爺們開展隨時捕撈當場燒烤的巴比Q活動。多年以後,他的粉絲著名林語堂就隔著時空跟帖說:蘇東坡最可愛之時,莫過於自食其力謀生活的時候。
蘇軾嗜食豬肉,專門寫過一篇《豬肉頌》:「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時他自美……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文風與今天去吃過一趟網紅店還發了朋友圈的你,只差一個九宮格的距離。
他吐槽說黃州豬肉大好,價格低,有錢人不屑於吃,沒錢人又不用心料理。既超然物外,又安貧樂道,字裡行間是一股老炮氣概:爺能輸得起,還能守得住,不要站在你的角度看我,怕你看不懂。一道東坡肉,把一千年以後的我們都吃出脂肪肝還樂此不疲。
每一個老炮,都是倔強的折翼天使。搖滾歌手蘇軾雖然引領一代躁民,但政治上卻是泥足巨人,耐不住政敵有一搭沒一搭地往背後捅刀子。宋哲宗紹聖元年(1094),57歲的蘇軾又被貶謫惠州。彼時的嶺南,是地域偏塞的瘴癘之地,但樂天派蘇軾繼續發揚自己無可救藥的歡脫精神。
他熱火朝天地自個跟自個作,在苦中鑿開腦洞地享口舌之娛。他日啖楊梅,寫詩;他釀桂花酒,作賦;吃烤羊脊,不但發公眾號還@弟弟蘇轍。
宋代宮廷大內有條奇葩的規定:御廚只用羊肉。作為形同百姓的貶官,吃貨蘇軾自然沒資格與其他官員爭搶羊肉,於是能在每日下市之際,從屠夫手中購得散碎的脊骨。於是,他將煮熟的羊脊過酒撒鹽,再炙烤略焦。一星半點的肉,剔得滿口滋味:「得微肉於牙綮間,如食蟹螯逸。」得意得簡直不是一個貶謫官員的正確打開方式。
然而,三年以後,蘇軾又雙叒叕敪被貶了,海南島成了他被政治驅逐的終點。當一個人被凄苦丁零地被請到天涯海角來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恐怕此生將再無機會享受哪怕只能塞牙縫的美食,他向自己的忘年交程天侔抱怨:「此間食無肉,病無葯,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眼看的吃貨的夢想就要被生活無情地越拋越遠。
但是,這個四川漢子是勵志登頂食物鏈的男人,他先是用谷渣調配出堪比牛奶的糝羹,面對對「五日一見花豬肉,十日一遇黃雞粥」的現狀,相比他是絕望的。但是在組織不住他認真聽取當地群眾的吃貨地圖,終於一路從青蛙蝙蝠,吃到了果子狸:「……土人頓頓食薯芋,薦以薰鼠燒蝙蝠。舊聞蜜唧嘗嘔吐,稍近蝦蟆緣習俗。」
至於詩中所謂的「蜜唧」,據唐代《朝野僉載》記載:「嶺南獠民好為蜜唧,即鼠胎未瞬、通身赤蠕者,飼之以蜜,釘之筵上,囁囁而行。以箸挾取,咬之,唧唧作聲,故曰蜜唧。」傳說里中華黑暗料理之首的「三吱」也都在蘇軾筆下變得稀鬆平常,一個重口味攝取卡路里和蛋白質的吃貨形象依然呼之欲出……
但還好,蘇軾最後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生:「……海蠻獻蠔。剖之,得數升,肉與漿入水,與酒並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又取其大者炙熱,正爾啖嚼,又益囗煮者。」因為生蚝,他愛上了海南,還告誡兒子不要到處說,理由是:「恐北方君子聞之,爭欲為東坡所為,求謫海南,分我此美也!」特別小家子氣。
中華民族最著名的餐飲老字號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蘇軾,一生不是在貶謫,就是在貶謫路上,其中愁苦滋味非冷眼旁觀的局外人所能解。但蘇軾卻把顛沛流離活成了詩和遠方,把眼前苟且烹飪成了泰然自若。
「吃貨」兩個字背後,既有無可救藥的樂觀,是錦帽貂裘,是破杖芒鞋,是明月江風。能豁達地吃吃喝喝,是需要火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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