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欽佩：他是如何度化上吊而死的師兄弟的？

他是如何度化上吊而死的師兄弟的？

皆仁法師

夜半，天際一彎殘月如鉤，獨釣千古之愁。

清風徐徐，拂面而過，不經意間，帶來了絲絲夜寒。

寺中的樹影斑駁，在月光下變幻著百般不同的形象。夜梟忽地飛起，划過樹梢，只殘留下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叫聲。

月光下，一道拉長的人影從僧舍中顯現出來。

人影近了，原來是一位年輕的僧人。

湛堂禪師手執燈籠，行走在前往延壽堂東司（廁所）的路上。

燈籠的光照著前路，指引著方向。

燈籠的光映在禪師的臉上，湛堂禪師心如止水，雙目炯炯有神。他之所以半夜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今夜，他有一件必須去做的事情，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決然的腳步。

當他剛走進東司時，雖然東司內沒有一絲風，但是牆上的油燈火焰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火苗一下子竄高了一寸多，隨後就突然熄滅了。

此時的湛堂禪師不慌不忙，他眼中的光更為透亮了。他心中暗想：果然來了。

時間退回到幾日前：

湛堂禪師外出參學了許久。

這天他剛回到常住，就聽師兄弟們說起一件事情。

堂頭大和尚（指方丈）有一位侍者，忽然有所悟入，於是就興沖沖地跑到方丈去稟告大和尚，或許是悟境未到家，被大和尚如雷霆萬鈞一般地大喝嚇了出來。

（筆者註：臨濟宗的喝是禪師接引修學者的一種方便。但是對應不同的根機，所產生的效果也會有所不同。以下出現的是極少數會出現的情況中的一種，也許是前世因緣所致吧。修行有風險，行道須謹慎。真不是玩笑話。）

侍者被這一喝嚇到了，心裡不停地在糾結：自己明明已經有所悟入，為什麼方丈還是不印可自己呢？

他百般糾結之下，覺得萬念俱灰，於是就悄悄找了一根麻繩，乘大眾不備，來到了東司。

他把麻繩拋上屋樑，一邊念叨著自己為什麼沒有被印可，一邊把脖子往麻繩上湊。不多時，他就撒手塵寰了。

他這一去不要緊，從此，寺中夜裡就有了他的傳說。

有人說自己在藏經樓閱藏的時候，正念得入神，忽然覺得頸後涼風陣陣，剛開始也不以為然，但是當他想要離開藏經樓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原本脫在樓下放得整整齊齊的鞋襪不見了。

有人說前幾天有新的雲水僧人來參訪，住在知客寮，當他們夜半坐禪回來之後，發現自己的枕頭都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還有人說自己半夜到延壽堂東司時，剛剛解完手，就發現慘白臉色的侍者出現在自己面前，手裡還提著水瓶，看樣子是打算遞給自己洗手的，嚇得他差點魂飛天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水瓶是供如廁之後洗凈用的。）

總之，這位侍者的鬼魂常常半夜出現在藏經樓、知客寮和延壽堂東司三個地方，把師兄弟們嚇得不輕。

師兄弟們苦不堪言，但是又毫無辦法，見湛堂禪師剛回來，所以提前給他提個醒，讓他好有個心裡準備，不至於驟然見到侍者的鬼魂而受到驚嚇。

湛堂禪師聽了師兄弟們的訴說之後，連忙多謝了他們的好意。

他心中暗暗想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一來，這位侍者師兄還沒有覺悟，就這樣墮入鬼道之中，實在是太可憐了；二來這樣他騷擾大眾，大家也無法安心辦道，他也有罪過啊，這樣就更無法解脫了。作為同門師兄弟，必須要幫他一把。

於是，他心中暗暗做了決定，打算悄悄出手，為師兄弟們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就有了開頭的一幕。

見牆上的油燈熄滅之後，湛堂禪師心中已經知道侍者快要出現了，他把自己帶來的燈籠插在了牆上。

正準備脫衣如廁的時候，一陣陰風吹來，侍者就出現了。

他的容貌和生前一樣，只是臉色有些發青，手上還提著洗凈用的水瓶。

他不言不語，就默默地把水瓶遞了過來。

湛堂禪師也不害怕，而且還中氣十足地對他說：「有勞了，現在還用不上，請待我脫衣之後，再拿給我。」

說罷，脫好衣服，穿著短褂，順手接過侍者抵來的水瓶。

在交接水瓶的時候，一陣陰寒從手上傳來，冷得湛堂禪師差點就把水瓶鬆開。

他定了定心神，繼續如廁去了。

只見侍者片刻之後，又送籌子過來。

（籌子的用途等於我們現在的衛生紙，不過是用竹子做成的）

湛堂禪師沉住氣，如廁洗凈之後，走出了東司。

剛要離開時，他出其不意地說了一聲：「水瓶你不接過去嗎？」

侍者下意識伸手過來接水瓶，這時湛堂禪師抓住了他的手，感覺入手處似軟似硬，半虛半實，的確不像是活人的手。

這時，一陣風吹過，燈籠里的火焰搖曳了一陣，也無力地熄滅了。

萬籟俱寂，湛堂禪師彷彿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但是他知道，機會只在剎那間，能否度脫這位同門，就看現在了。

於是，他乘機說道：「你就是大和尚座下的悟侍者嗎？

參禪學道，要知道自己本命元辰的下落處。

讓你知曉在藏經閣移動端首座鞋襪的，難道不是你當時所覺悟到的那個嗎？

讓你知曉在知客寮移動雲水僧們枕頭的，難道不是你當時所悟得的那個嗎？

讓你知曉在這東司每天給人提著水瓶遞水的，難道不是你當時所悟到的那個嗎？

為什麼不知道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只是知道在這裡擾亂大眾，讓大家不能安心辦道呢？

我明天就敦請各位師兄弟為你轉讀大藏經，並且供齋追悼你。

你一定要記得自己的出離之處，不要在耽著在鬼道之中了！」

說完之後，他就使勁地推了侍者一下，只聽一陣悉悉索索，宛若沙堆突然散去的聲音響起，隨後就悄無聲息了。

他再定神一看，在暗淡的月光下，鬼影已經逝去了。

這時，一陣清風圍繞著他轉了三圈，影影綽綽間，彷彿見到了侍者笑臉合十相謝的影像。

湛堂禪師知道這位同門終於醒悟過來，脫離鬼道了。

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當他正想撿起熄滅的燈籠的時候，才發現剛剛抓住侍者的那隻手連同手臂冷得就像泡在冰水中一般，沒有半分溫暖。

他苦笑著搖搖頭，回寮房去了。

第三天開始，他聽到師兄弟們在議論那位侍者已經不見蹤影的事情。

他一笑置之，摸了摸自己依舊冷若冰霜的手臂，心想：這件事情，就讓它隨風而逝吧。只要大家可以安心辦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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