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度過漫長歲月

一

所有關於David Beckham的回憶，開始於20歲那一年的暑假，1996年8月17日，電視機畫面里那個陽光特別明媚的英倫下午。

英格蘭超級聯賽開賽時間總是很早，八月剛過兩個星期就會開始，在結束暑假返回學校之前，通常能趕上看兩到三場英超直播。

我,曼聯fans，偶像是埃里克.簡東納，前一個賽季他復出之後就帶領球隊奪得雙冠王，足總杯決賽終場前上演一球絕殺Liverpool更是讓人膜頂禮拜。在夢劇場，他就是國王，馬賽曲是夢劇場指定必唱曲目，同時紅白藍三色旗漫天飛舞。而且，國王還是詩人，他之前被禁賽，在記者會上，突然會冒出了極具哲學意味的句子，「海鷗追著船的桅杆，只不過它們以為船上有沙丁魚會扔出來。」那時候，這個句子經常用作反唇相譏的利器。

Jeff同樣是曼聯fans，初中我們就是同班同學，喜歡國王之餘，還有特別鍾愛傑斯，那個一頭瀟洒的黑色捲髮，在場上奔跑起來像風一樣的威爾士男子。

通常放暑假的時間，我倆隔會騎單車在城裡的老街瞎逛，同時等待著新一季英超開打。

有一天，依舊是騎單車瞎逛的時間，Jeff突然說現在每次電視屏幕上出現David Beckham的鏡頭，都會尖叫不已，失控尖聲儀態盡失的那種。我能想像出來，那時候看到《羅密歐與朱麗葉後現代激情篇》的片花，Jeff為李安納度迪卡普里奧尖叫不已的花痴狀我是領教過的，能讓Jeff失控尖叫的，一定是超級靚仔的人物。

但是，DavidBeckham，這名字太陌生了，作為曼聯粉的我，真的get不到idea。

Jeff說大衛是曼聯的10號，明晚英超正式開打，到時你自然會看到的。

1996年8月17日，英超直播如期而至，第一時間守候在電視機前。曼聯的10號，大衛Beckham，終於見到了。之前從來就沒有見過踢球的球星可以長成這樣的，真是長眼界了，難怪Jeff會失控尖叫。

接下去發生的故事後來成為了傳奇。就是那個英倫陽光特別明媚的下午，大衛60米開外吊射破門，上演一球成名的好戲。進球後，大衛高舉雙手慶祝，在特別明媚的陽光下，他青澀的笑容，很有溫暖感，光芒四射。

多年以後總是會回想起大衛一球成名的那個陽光特別明媚的英倫下午，能夠在自己最好的時間遇上最好的大衛，真好。

二

2003年上半年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時期，當時SARS疫症橫行，人心惶惶，到了四月初因為哥哥的事件，陰鬱的情緒更是跌落到谷底。當時的曼聯也是動蕩不安，「飛鞋門」事件令費Sir和大衛矛盾激化，大衛要離開曼聯轉會皇馬的消息傳得火熱。於是，所有的東西都匯總到這樣一場經典的比賽上，2003年4月23日凌晨2:45，歐冠1/4決賽第二回，曼聯主場迎戰皇家馬德里，一場集中了世界上身價最高，技術最好，最有實力和最型偶像球星的比賽。

比賽激情四射，進球如梅花間竹，結果出來以後讓人好想大哭一場，只要我一想起大衛進球之後的苦笑和落寞。等到大衛替補出場，時間已經是70多分鐘，之前特寫鏡頭中他的無奈和寂寞叫人憂心忡忡。當爆牙仔（朗拿度）射入第三個球的時候我已經完全絕望了，要在餘下20分鐘連追4球才有出線的可能。可以嗎？不久，曼聯得到了一個罰自由球的機會。大衛又一次站在罰球前，又是熟悉的身影，又是熟悉的飄逸金髮，又是熟悉的後仰45°，又是熟悉的華麗而致命曲線。圓月彎刀一出，卡斯拿斯連動作都沒來得及做，球已經飛進了大門。然而驚喜還是不斷繼續，十分鐘之後，大衛又奮不顧身地鏟射得分，連中兩元，這是連我都不敢相信的事實。

快到比賽結束的時候，曼聯又有主罰自由球的機會。依然是大衛主罰。一看就知道這次罰球的位置不好，距離球門太近，大衛踢出的那種弧線球飛到最高點後下墜的時間不夠，容易偏離目標。果真如此，那道華麗的弧線偏離了球門一點點，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後來回看錄像，阿sir對於大衛這個不能命中target的自由球極度不滿，看嘴型應該是在罵F開頭的詞。

終於比賽結束，曼聯4:3勝出第二回合，卻總比分5:6不敵皇馬，失去了進入歐冠四強的機會。比賽結束後曼聯和皇馬的球星們交換球衣，場上充滿了離愁別緒。看著大衛無奈的苦笑和落寞的表情，忽然間心裡變得茫然空空一片。我終於明白，大衛在曼聯的日子真的走到了盡頭，他真的會如傳聞中一樣轉會皇馬，這是大衛最後一次為曼聯踢歐冠比賽了，而且是最後一次歐冠主場比賽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早上起來刷牙洗臉，突然間，眼淚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失控地湧出。

那時年少，人沒有心思，喜怒哀樂一點都藏不住。那時無知，人沒有煩惱，還沒真正體會人生的變幻無常。那時我從來都沒想過Beckham會離開曼聯，這麼年來，已經習慣了周末看曼聯看踢英超，在周三凌晨戰歐冠，傑斯的左突大衛的右傳，還有華麗的圓月彎刀，會遍歐陸強豪，這些，已經融匯成我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的部分。我以為大衛一定會曼聯踢下去直到退役，每個周末都可以看到曼聯和大衛比賽，如同之前的那些年一樣一如既往，看紅色的7號背影在綠茵場上輕舞飛揚，看圓月彎刀般的標誌性弧線划過天際，看「萬人迷」的微笑如同驅散籠罩在老特拉福德上空陰霾的陽光。

然而，Jeff對我說，我們最終還是失去他了，我們missed 他了。

三

已經好久沒有關於大衛的消息了，直到聽說他決定退役了。2013年5月，初夏，告別的timing，thank you so much David。他離開曼聯的時候，我的淚水已經榨乾了。他離開皇馬的時候，我的傷感又榨乾了。現在，到大衛退役離開的球場時候，我覺得還真好，大衛總算熬到退役了，同時，自己感覺好像也熬過了一世。

2003年6月以後，大衛已經不是曼聯球員。然而不論他效力皇馬、銀河、還是米蘭、巴黎，殘留在我們的記憶底片的影像，始終是那個紅衣金髮、笑靨如花的青澀少年，在夢劇場奔跑，等待，振臂高呼，或者黯然神傷。曼聯是他的初戀，便是他的永遠，正如他被寫入了我們的青春，將溫暖我們的一生。（今日《南都》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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