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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大賽丨38號作品:苦夜

文/張引娣

小說大賽丨38號作品:苦夜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古老漢拉了拉被子,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剛才,鄰居家那隻大黃狗不知為什麼,忽然叫個不停,剛剛入睡的古老漢就被叫醒了。看看窗外的月亮,還在半天,想來也是半夜時分,古老漢長嘆一聲:哎——

翻來覆去了一陣,古老漢摸黑坐起來,披上他那件黑油亮的棉衣,袖口爛了的那截昨日才被鄰居王嬸看見,硬是要了去,顫巍巍的補好。嗨——古老漢又是一聲嘆息,兩個月前,那個血腥的場面還在眼前,他是不敢閉眼,一閉眼彷彿看見古月渾身是血地躺在那兒,這幾十天,他白天睜著眼睛,到處轉悠,名為撿破爛,實則就是不讓自己歇下來。有幾次,好端端的塑料瓶子他都視而不見,恍恍惚惚中一天又一天。晚上,他坐在門口的核桃樹下,一直到路上沒有一個人影,路燈全滅了,才慢吞吞走回屋,又打開撿來的那台破電視,聽裡面支支吾吾說上一通,他也不聽說什麼,只要有聲音就好,直到電視上雪花點滿屏,古老漢才關掉電視,坐到那張陪伴了他幾十年的大土炕上,他掃也不掃,脫掉外衣,睡下來卻是睜著眼睛,不敢閉眼,不知想什麼,也不知幹什麼,只聽偶爾路過的一半輛車聲,或是鄰居大黃狗汪汪的叫聲兩眼實在撐不住了,就閉上了,可馬上就被那個血腥的場景驚醒。

剛才,也許太累了,也許周公忘了這個撿破爛的孤老頭子,他倒沒有做那個噩夢,兩個月來第一次沉沉地睡著了。可是該死的狗,卻還是叫醒了他。坐在炕上,他往上拉拉古月出嫁前給他做的嶄新的花被子——這個屋裡唯一一件透著新氣的物件,他睜著眼睛,看到了三歲的兒子,留著他給推的茶壺蓋,活蹦亂跳地朝他伸手,「抱抱,再抱抱——」,他笑笑張開手,卻瞬間什麼都沒有了。他揉揉眼睛,想看看五十年前的兒子,卻看到了老伴抹著眼淚,邊哭便埋怨他:「我就說寶兒有病,你說好著呢好著呢,這下倒好,寶兒死了,你高興了吧。」他張張嘴,想要打這個該死的婆娘,寶兒是我的兒子,是我們家的後人,我愛他都來不及,那時年輕,不知道輕重,我以為上天給了我們寶兒,寶兒就是我們的了,誰知老天會找他那個三歲的孩子就回去呀,再說,不是窮嗎,沒有錢看病嗎?你這個婆娘怎麼能這麼埋怨我。再說,寶兒走後,我不也脫了層皮嗎?你當初可是知道的,別再老怪我了。

我的心裡一直裝著你呀,雖說我們不像張大鎚與老婆那麼騷情,愛在人面前張羅;也不如鄰居王虎騎個摩托,捎個花枝招展的媳婦東去了西去了的顯擺,可我從沒有像大王那樣對老婆拳打腳踢。我幹活時生怕累著你,小活我一個人都幹了,大活才叫你,日子是窮,可家家都窮,咱們家地少,我一開始不敢栽果園,害怕沒有糧食吃,餓著你與古月呀。

古老漢抹抹眼淚,竟然出聲說開了,別人家的果園結蘋果了,賣錢了,我就買回樹苗子,你知道呀,我和你還有女兒一起在那一塊地里高高興興地載著。可是,你太心急了呀,你嫌沒有錢,去幫這家疏花,幫那家上樹,誰家有活,你都去干,累得不歇一口氣。直到那天,天陰著,三嫂叫你卸蘋果,我說你好像精神不大好,不想讓你去,你連想都不想就走了,等到你從樹上掉下來,被那該死的閻王叫去時,我就死了,變成了一個廢人,到地里不幹活,到人群里不說話,到屋裡不睡覺……

古老漢老淚縱橫出不出話,忽然,他看到老伴用手往後攏了攏頭髮,站起來拍拍衣服,說:「我走了,你一個人呆了這二十年,你繼續在陽間好好享福吧。」別走,古老漢往前一撲,想要拉住她,老伴站住了,你聽我說說心裡話吧,我憋了幾十年,我今天就對你說說吧。

我有罪,我不是人呀?你走後,我一個人傷心難過,拉扯著古月,在地里勞作。可是,我寂寞呀,我想找人說說話,西頭的巧兒就走進了院子,她給我說說這個,說說那個,還給古月做了一件花上衣,古月高興地穿上就不脫了。我就抽空往他們家去了,擔擔水,出出牛圈,收割時幫幫忙。巧兒那婆娘真的會招人心疼,她一聲:「古哥——」,我就心猿意馬,放下咱們家裡的活,朝他們家去幫忙了。當然,我有賊心,可是沒有賊膽,我怕黑牛,黑牛白天去鄰村的磚場幹活,晚上基本回家。

那天,巧兒洗衣,喊我挑水,我挑好水往盆子里倒時,巧兒胸前那兩個白乎乎的饅頭就躍入眼裡,我再也把持不住,急忙關好門,就與巧兒到了他們家的炕上,那一頓快活,讓我興味盎然,那個婆娘她會哼唧哼唧地叫著,甚至她還嘬我的奶頭,讓我欲罷不能,飄飄欲仙,我沒有想到這個婆娘會讓我醉生夢死。我丟下了家裡的活,三天兩頭往巧兒家裡跑,當然,我啥活都干,他們家的玉米熟了,我掰玉米;麥子長草了,我幫忙鋤草;蘋果樹打葯了,我也是背著葯筒,我走火入魔了。咱們家的蘋果園荒草叢生,我不管,我那個遠嫁的姐姐回來過一次,她罵我了,但我不管,直到巧兒那個婆娘拿出那張欠條,我傻眼了,欠條上寫著我欠巧兒一萬五千元,還有我紅紅的指印,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個臭婆娘卻翻臉了,她威脅我說:「要麼把果園包給她十五年,要麼還錢。」我求她,沒有用,她還說黑牛會找我算賬,我不是人呀,被人捉弄了,古老漢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耳光,我就這樣把僅有的那塊果園被人霸佔去了呀。

小說大賽丨38號作品:苦夜

老伴瞪著他,冷冷地看著。你怎麼不早早來呀,制止我一下,或者把我也叫到那個世界,不就沒有這一切罪孽了嗎?你讓我領著幾歲的古月白白熬了這幾年,我只好拾破爛,成天和一個叫花子差不多。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我們家成了村裡最窮的人,鄉親們都知道我的事,大部分年輕人罵我罪有應得,幾個老人同情我,說巧兒不幹人事。可我成天髒兮兮的,村裡幾個臭孩子還在後邊拿棍子戳我,他們認為我是神經病。鄉里鄉親的,孩子們不懂事,我只好就變成了神經病。還好,女兒長大了,水靈靈的,她王嬸幫襯著找了東村她娘家一個大侄子,家境挺好,女兒嫁過去就享福了,王嬸幫著做被子,看衣服,女子高高興興的。可誰知,該死的車禍……

古老漢再也說不下去,他直挺挺躺著,瞪大眼睛,三十年前的兒子回來了,走了二十年的老伴也回來了,兩個月前出車禍的女兒笑吟吟看著他,古老漢一陣竊喜。可是,大黃狗兩聲尖叫,他們娘仨全走了,眼前是一片血肉模糊……古老漢想起身,去打鄰居家那隻大黃狗,可他怎麼也動不了,耳畔隱隱約約是大黃狗又瘋狂地叫著。

天亮了,村長前去找古老漢,經過商議,大家認定古老漢為精準扶貧戶,雖說有人有異議,可畢竟老人現在孤零零一個人,而且年記也大了。「啪啪啪」一通敲門後,就傳來吃驚地喊聲:古老漢走了……

小說大賽丨38號作品:苦夜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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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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