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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與開花浪

有一天,朋友劉元舉從省城打來了電話,說是有一個兒童文學筆會,問我能不加筆會,至少有兩周的時間,用不著上班工作。可是,筆會並不是經常舉辦,也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筆會。

上個世紀八十年初期,也是我剛剛開始文學創作的初期,那股熱情有多高,幾乎所有的業餘時間,我都花費在了寫作上面。因為白天要工作,只能在晚上伏案奮筆。時間對於我來,簡直太寶貴了。有幸參加過一次筆會,我才知道,只要能參能參加?

我說,我沒有寫過兒童文學,不好意思參加這個筆會。

劉元舉說,你成人文學都能寫,兒童文學算什麼。筆會結束時,給他們一篇稿子不就得了。

想想也是,先參加筆會再說,反正擁有了兩周時間,我可以放下心來寫小說。兩周時間,至少可以寫成一部中篇,兩個短篇。第一次參加兒童文學筆會,不想寫兒童文學也不行。沒有寫過兒童文學,但我知道,寫好兒童文學也並非易事。參加筆會這半個月,男友為分心,我沒有完成自己的小說創作,也沒能寫出一篇兒童文學作品。就在筆會結束的前一天晚上,我的腦子裡靈光一現,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我剛剛開始作的時候,我特別想寫一部有關大海的小說。那時候,我正好在棉織廠當職工文化補習班老師。我有一個學生名叫葛群,他也樂意寫詩歌散文什麼的。一天,葛群問我,想不想出一次海?我說,當然想了,最好能坐著小舢舨出海。葛群說,放心吧,保證讓你感受到一次原始味道的垂釣。

葛群的老家在涼水灣,他的叔叔是當地的一個漁民。我和葛群,借著一個周末,來到了涼水灣。葛叔很歡迎我們,他答應,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我們倆出海釣魚。我們進門不久,有一個老人也走進了葛叔家。葛叔告訴葛群,這是葛家的長輩,按輩份,葛群叫他五爺爺。葛叔倒了一茶杯酒,放在炕沿上。葛叔與葛爺二人談了

事情。談完了,葛爺站起身來,他說,明天,我也跟你們一起出海。說罷,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葛叔說,你們別見怪,海頭上的人,就是以酒代茶。五爺已經七十五歲了,他船出海,一點也不比年輕人遜色。

住在鄉村的那個夜晚,給我最深的記憶,就是跳蚤。一個晚上,我和葛群身上讓叮出了無數個紅紅皰。葛叔挺抱歉,沒有辦法,你們住幾天後,就適應了。你們瞧瞧,跳蚤專門咬城裡人,不咬俺們海頭上的人。

葛群小聲地說了一句,幸虧我爸有先見之明,離開了鄉下。要不然,我也得一輩子喂跳蚤。

葛叔帶著我們來到海邊時,五爺爺已經等候在這裡了。這時候,海上的霧氣並沒有散去,大海似乎還沒有睡醒,海浪輕輕地拍打著岸邊,發出有節奏的喘息聲。

葛叔說,今天是初五,潮不離母。你們倆暈船不暈船?

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暈船不暈船,反正坐過船,沒有暈船,應該不會暈船。

葛叔說,坐船與坐船可不一樣,咱們坐的可是小拍子。

我一直以為,小小木船就是舢舨,原來,平底的稱為小拍子,尖底的叫小榷子。葛叔家的這條船,是小拍子,是包產到戶之後,生產隊分給葛叔的。葛叔和五爺爺輪流搖櫓,朝著大海深處搖去。五爺爺給我們準備釣鉤和釣線,並把釣餌掛到魚鉤上。到深海釣魚,用不著釣竿,一把魚鉤一根線足矣。我們學著葛叔的樣子,把魚鉤拋進了大海,然後用手提著魚線。為什麼要一上一下提著魚線呢?葛叔告訴我們,提鉤子釣魚,最怕的就是魚鉤讓海底的礁石給掛住了,如果抖不下來,那魚鉤和魚線就得扔在海底了。此外,不停地抖魚線,魚餌也不停地在動,海底的魚吃活活食,容易咬鉤。正說著,我手裡的魚線便讓礁石給掛住了。葛叔抖了半天,也沒能抖下來。於是,他用刀子割斷了魚線,那魚鉤和魚線永遠地沉在了海底。我很有些愧疚,不想再釣了。

葛叔說,嗨,一把鉤子,一個墜子,丟了就丟了,回頭再整。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一定要讓你們倆嘗嘗魚兒咬鉤的滋味。

一會兒,有魚咬鉤了,那是一條大辮子魚,它細長的身子,真的像大姑娘頭的辮子.

特別是魚的尾巴,帶著彩色圖案,就像蝴蝶結一樣。葛叔因勢得導,漸漸地將辮子魚引到了船舷旁邊,然後用一把刨鉤,刨進了辮子魚的腦袋,將它提到了船上。雖然有些殘忍,但必須這樣,要不然,魚兒就會逃脫。

臨近中午時分,海面上起風了,小舢舨開始搖晃起來。我們要吃午飯,有數的,上山渴,下海餓,我真的有些餓了,就著魚乾和大蔥,吃了一個大餅子。葛群卻一口飯也吃不下,他有些暈船了。

這一上午的收穫,並不豐盛。船艙裡面只有幾條並不算大的魚兒。因為船舶底下有海水,魚兒們並沒有死,它們都在掙扎,拚命地呼吸。一直沒有說話的五爺爺說,今天潮流不好,魚兒不鉤。要在平時,這個時辰,至少也能釣上幾十斤貨了。這時候,葛群開始嘔吐起來。他一口午飯沒吃,嘔吐得只有綠色的苦膽水。

葛叔說,今天的浪不大,但是涌大。涌大,人就容易暈船。

葛叔說的沒錯,這時,我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海面上隆起了無數個大大的浪涌,那涌有多大,像一座座小山,滾滾而來。我們的小船,一會兒給托到了山頂上,一會兒又給拋到了浪谷底下。舉目望去,在浪涌尖上,我能俯瞰大海,在浪涌下面,我又似乎身處溝壑之中。

葛叔對五爺爺說,收山吧。

我對海不陌生,我知道,出海人說收山,是借用了庄稼人話,收山,就是活兒幹完了,要回家了。葛叔用力搖橡,他也沒有想到,海面上會突然驟起大大的浪涌。漁民出海,事先都會看天,聽天氣預報。今天潮不離母,不會有大風大浪,想不到,卻突如其來了大涌。

葛叔五爺爺想到安全,他們才決定收山。

葛叔我五爺爺用力搖櫓,我只聽得葛叔喊了一嗓子,船是不是在走?

我沒有覺得船在行走,而感覺原地踏步。

五爺爺回應了一句,是,船在走。

我也跟著說,船在走,走走走!

原來,剛才是在順著流子前行,葛叔快要撐不住了,他才這樣吆喝。船上的人要給他鼓勁。有人鼓勁,撐船的人才能頂過急流。那一瞬間,我確實萌生了恐懼感,我想到了翻船,在這茫茫上,浪涌這麼大,舢舨這麼小,真的要翻了船,我這不要葬身大海了嗎……看著葛叔和五爺爺神情自若,很是淡定,我的心也漸漸地平穩了下來。

五爺爺告訴我,不要害怕,大海只要不翻出開花浪,船就平安無事。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我們遇到在大風大浪,比這凶多了……

五爺爺,開花浪是什麼樣子?

五爺爺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他小的時候,到了春夏之交之季,他不下海釣魚,而是與小夥伴們跑到山坡上的蕎麥地里,做什麼呢,孩子們會撿拾到小英英魚。小英英魚是什麼樣子呢?小英英魚就是飛魚,它生著一雙偌大的胸鰭,像鳥兒的翅膀一樣,藉助浪花的力量,能夠衝出大海,飛到半空中,藉助風的力量,它飄飄搖搖,能飛幾百米,甚至幾里遠……

英英魚為什麼要飛到蕎麥地里呢?

那個季節,正是蕎麥開花時節。那時候,山坡上種的全是蕎麥。蕎麥花兒開了,雪白雪白一片,就像大海里的開花浪一樣。英英魚兒以為,那裡就是美麗的大海,可它們萬萬沒有想到,飛到了蕎麥地里,它們再也飛不起來了。雪白雪白的一片,那不是開花浪,而是蕎麥花。所以,蕎麥開花的時候,我們能撿拾到那麼多的英英魚……

多麼可愛又可憐的英英魚,它們追尋的是理想,卻不曾想,更加深入境地,竟然是它們斷送生命的地方。用自己的生命去追求理想,應該死而無憾。

我讓這個故事深深地感動著,聽著故事,恐懼也消逝了。在那一天出海的歷程,我獲得的最大收穫,就是五爺爺講的這個飛魚與蕎麥花的故事。

筆會結束的那天,我用了一天的時間,寫完了一篇兒童文學作品《飛魚》不說寫得有多好,這是我第一篇兒童文學作品,也是我最後一篇兒童文學作品。蕎麥花已經在大海沿岸的山坡上消逝了,永遠地消逝了。大海里的開花浪還時常出現。只是英英魚,再也看不到它們沖不出開花浪的身影,再也飛不到蕎麥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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