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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是怎樣煉成的,你了解多少?請聽韓美林講述自己的故事

韓美林,中國當代極具影響力的天才造型藝術家,在繪畫、書法、雕塑、陶瓷、設計等領域都有頗高造詣。他是「福娃之父」,是2008年奧運吉祥物設計者;他是1983年豬票和2017年雞票設計者,設計的郵票廣受歡迎;他是中國美術界獲「顧拜旦獎」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平藝術家」稱號第一人。大師是怎樣煉成的,你知道多少?請聽大師講述自己早年的求學從藝經歷及走上郵票設計之路的經過。

我的從藝之路與郵票設計

口述|韓美林

採訪整理|董 琪

1936年冬,我出生在濟南皇親巷。家中老屋破敗,生活拮据。2歲時,父親就因病去世,我們兄弟姐妹只能靠媽媽、奶奶撫養。雖然當時家境貧寒,但是家長們還是很重視教育的。那時候學校不限年齡, 5歲我就開始上學。

齊魯學風

我上的是正宗救濟會貧民小學,校舍是在山西會館基礎上改造的,學生都是窮人的孩子。千萬不要小看這麼一所小學,它的辦學宗旨不得了,一定要把孩子們培養成國家棟樑之材。當時的校訓是「但有一技在身,就不怕貧窮」,教導我們先忍耐暫時的痛苦,再去發展遠大的前程

小學總共有六個班,就有三個美術老師和三個音樂老師,非常重視藝術教育。學界大師林金西、趙元任、秦紅雲都來過我們學校。與此同時,體育也沒落下。我們需要跳牆考試,三年級以下跳低牆,三年級以上跳高牆,跳不過去就回去重跳,直到跳過去為止。冬天下雪,老師跟學生們打雪仗,學生能打老師,老師也能打學生。有同學淘氣使壞,往雪裡摻白菜疙瘩,打到人很疼,這樣不對,就被罰跪。山西會館有個戲台,就跪在戲台上。

我5歲開始學習書法,6歲開始畫畫。最先學的顏魯公(顏真卿),之後接觸柳體、歐體。老師一看,說我不是寫歐體的料,我的性格得寫顏體。到現在我的性格可硬了,有人說我的身材像紹興的母親,性格像山東的父親,剛烈。

認識郵票也是從那個時期開始的,每天上學我必經一個郵政局。那時候的郵票都是雕刻版,但當時不明白什麼石雕刻版,只是在郵票上發現很多線條。因此我接觸雕刻版比新文化運動時期的版畫要早。因為是貧民小學,能得到一張郵票著實不易,我對印著小小圖案的郵票就格外注意,開始收集。

在上世紀40年代,沒有多少娛樂項目,濟南的貧民小學流行集郵。郵票上的圖案,蘊含的故事,刻畫的人物,對人也是一種教育,能夠給予我們知識。說郵票是一種智庫都不為過。

在這種環境下,我們區區一個小學就出了很多人才,王燦華全國鐵餅第一,李秉誠全國標槍冠軍,演話劇演電影的人才一大批,還有著名的工程師。成才跟學校的教育關係密切,我們學校是洋學堂,西式教育為主。同時還有中國傳統教育,到了三年級就讓孩子們學習《古文觀止》。那時候並非富人重視教育,窮人也同樣重視教育。放暑假寒假,我們還要去私塾里學書法古文,當時學習的內容直到現在我還能背誦。我上的私塾在一個廟裡,老師姓趙。私塾以中國傳統教育為主,管教十分嚴格,字寫不好還要打手板。那時候年紀小也不太懂,學校就是藉助孩子們記憶力好,幫我們打下了童子功。先記下來,長大後慢慢理解。

10歲之前,我得了一場風寒,頭髮都掉光了。當時我的母親已經把我放在涼席上了,醫治無果就準備卷出去。但是我又奇蹟般地好了。

軍藝生涯

1948年,我才12歲,就考入了濟南二中。中學三個月不到,大概是1949年4月,我就輟學參軍,成了一名娃娃兵,給二十四軍的萬春浦司令員當通訊員,牽馬、送信、洗衣服都做過。司令員看我小,有時候一把便把我提到馬鞍上,跟他一塊騎馬。沒想到歪打正著,我在部隊得到了接觸雕塑的機會。

當時所在部隊正修烈士紀念碑,紀念碑是要有浮雕的。雖然部隊的大學生不多,但浮雕匯聚了一批中央美院的學生,其中就有劉開渠的弟子。那麼個小孩就能跟一群藝術家工作學習,端水砸泥我都願意。薛俊蓮是畫油畫的,正在那畫斯大林。我自己也在旁邊畫,個人第一張油畫就送給她了。

想不到這期間,我又跟鬼門關擦肩而過。有一次,二十四軍駐紮徐州附近,半夜我突然驚醒,睜開眼睛,發現一隻狼正在舔我的臉。我大吼一聲,把枕頭扔過去,狼才離開。想想真後怕,我差點就被狼叼走。

15歲,我複員後到濟南一所小學當美術老師,這期間對美術的學習沒有間斷。

19歲那年,我被破格錄取到夢寐以求的中央美術學院,實現了從小學到大學的三級跳。周令釗先生是我的班主任,我至今仍能記得在他的帶領下,學習掌握各種藝術規律,參加各種藝術實踐創作活動的場景。周先生對我的啟蒙和影響直接而深遠。

那時的美院名師薈萃,有龐熏琹、張光宇、紫扉、鄭可、常沙娜等老師。中華人民共和國剛剛成立不久,以北京十大建築為代表的各種建築裝飾活動急需各類藝術人才,美院的師生們經常出現在各個工地,貢獻自己的才智,為建設中華人民共和國而奔忙。這期間,我接觸到的郵票越來越多,集郵也是越集越厲害。

設計生肖郵票

我本想大幹一場,誰知小小的郵票竟給我帶來了大災難。

畢業後,我調到安徽省機械工業廳,在美術設計室工作。有一次去上海出差,我到郵票公司買郵票,碰巧遇到我在美院的同學謝列卡,就一起喝了杯咖啡。因為謝列卡波蘭留學生的身份,我就被定罪為特務,罪名是「裡通外國」。這在當時是大罪,因為這件事我坐了四年零七個月的監獄。在蒙冤受辱的日子裡,我沒有放棄習畫,「筆是我的筷子,紙是我的褲子」。

平反後,上海美術廠大膽起用了我。1973年,導演胡雄華拍攝《狐狸打獵人》,我做設計。該片1980年6月獲得了南斯拉夫第四屆薩格拉布國際動畫電影節美術獎。從這開始,我的藝術事業才重回正軌。

我跟雕刻版郵票設計結緣是在1983年。我設計了第一輪生肖郵票中的《癸亥年》豬票,設計靈感源於先秦時代的陶朱公。陶朱公就是西施的丈夫范蠡,因善於經商被奉為財神。財神在中國文化中是吉祥象徵。活潑可愛的生肖豬廣受好評後,我又在1984年設計了四枚《熊貓》組票,跟豬票一樣受到集郵愛好者的追捧。

2015年7月,我開始設計《丁酉年》雞票,同樣是雕刻版郵票。參與這次設計,我感覺是一種緣分,是民族傳統文化與藝術的緣分。雞跟狗一樣,是與人類接觸最多的動物之一。我從小就看著雞成群長大,特別是鬥雞,很吸引人。雞身上漂亮的五彩羽毛吸引了很多畫家。在中國,雄雞一直被人們所讚美。「一唱雄雞天下白」等名句流傳千古;無論是大公雞還是小雞,雞的「文、武、勇、仁、信」五德,代表了人們對道德的追求,也是許多畫家喜愛畫雞的原因。我們祖國的版圖常常被比喻為一隻雄雞,中國人民對雞也有著特殊的情感。雞諧音「吉」,寓意著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郵票藝術有一個藝術標準,那就是漂亮。在設計《丁酉年》郵票的過程中,我畫了成百上千的草圖。藝術創作是有規律的,「抓住一點,不計其餘」,要抓住特點。

郵票面積小,天地大。中國有上千萬集郵者,使郵票成為難得的宣傳教育媒介。作為設計者,有責任把美好、有益的東西通過郵票傳達。

同年10月,我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幹事伊琳娜博科娃女士手中接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平藝術家」稱號,成為中國美術界獲此獎的第一人。在藝術創作過程中,我並沒有想到獲獎,只是低頭拉車。

我經歷過很多苦難,但在藝術創作中我傳遞的是一種正能量,是民族的,不帶一絲一毫的灰暗。藝術家有責任呈現出善和美的一面,而不是不斷地向人們訴說苦難,郵票的承載價值也正在於此。真正的藝術家應當內心充滿愛,愛世界、愛大自然,並把愛、快樂和美好的東西通過作品呈現出來。藝術家的表達要與時代並肩,為共建美好生活不懈追求和努力。

(採訪整理者系郵票設計師)

選自《縱橫》2018年第5期,責任編輯秦千里。本期編輯:楊玉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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