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依法經營被拘留十天遊街示眾，大呼不服，政府：不服憋著

1906年二月某天深夜，天津老城裡起泰號豬皮膏店老闆任士林正忙活著指揮幾個店夥計熬煉豬皮。忽地門帘一卷，幾個縣衙官差挾著冷風直闖了進來，一番大聲斥責威嚇後，將小夥計捆綁起來，旋風似的挾持走了。

他們聲稱衛生局控告起泰號非法熬煉豬皮，因此將夥計帶走拘留十天，之後還要遊街示眾，以儆效尤。任老闆沒轍，只能給天津商會會長寫信求助，稱自己經營多年，始終依法納稅，官府突然抓人，實在摸不著頭腦。倘若有新政策出台，不讓繼續經營，請公開通知，本店一定照章辦事。

其實，這份擺在天津商會會長唐則瑀桌上的「申訴狀」已不是第一份。早在十多天前，顏料行永信號與義盛和就已經送來類似內容的書信。正月二十八日，天津衛生局傳召兩家顏料行掌柜，嚴令不準熬油，隨後又發布諭令稱：顏料業在天津為數眾多，熬煮桐油氣味熏蒸，嚴重影響了環境衛生，而且容易引發火災，若堅持經營，則務必遷往城外。

永信號、義盛和均表示不服，在懇請唐會長出面調解的文書中說，前年秋間，衛生局就曾傳諭，以妨礙衛生為由不準顏料行白天熬油。兩家顏料行當即遵諭辦理。如今朝令夕改，著實讓商家難以接受。何況遷址成本高昂，倘若一定遷址，肯定會將新增成本轉嫁，加價出售，原來的老客戶就會一窩蜂跑掉，最終傷害的是本地經濟和百姓就業。

至於火患問題，顏料行掌柜辯解說：「局外人不知熬油之法，以為油火相連，必易招災。殊不知在油快沸騰的時候就將柴火撤去了，所以沒有這種危險。」如果熬油真有火災之害，也關係自己身家性命，豈能漫不經心，同時強調數十年來從未聽聞有因熬油而導致火災發生的事。

然而，衛生局經過調查，給出了更為有力的理由—熬油產生的氣味容易引發肺部疾病，給天津老百姓帶來了嚴重的健康隱患。

針對後來眾商號提出的折中辦法—在熬油處起罩蓋棚，安設煙筒數丈，使油煙放至空中隨風飄散，衛生局回復說，煙氣經煙筒排於空中，再由空中轉而下垂，流散範圍更廣，更加影響環境衛生。諸商號不得找借口，必須根據要求遷移到城外，使環境衛生得到切實保護。

為什麼天津衛生局一改往日作風，立場堅定地要求污染型作坊搬遷？其實，細究之下就可發現，這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當時天津城的確出現了亟待解決的環境污染問題。自19世紀中期以來，大量移民湧入天津，隨著人口數量激增，各式手工業作坊相繼開設，加劇了對城市環境衛生的破壞，傳染病日益頻繁流行。

一旦瘟疫傳播開來，官府和百姓往往束手無策。到庚子事變之後，西方城市的管理模式漸漸引入中國，天津城市公共衛生管理制度也不斷完善起來，漸次有序的城市規劃開始施行，公共衛生治理日趨嚴格。因此，不利於城內環境衛生的手工業作坊，大多面臨著遷居的命運。

最終，經過商會會長唐則瑀的調解疏通，各顏料店在城外選荒僻無人之地共建熬油廠一所，由各店輪流熬油，之後再運往鋪內發售，既維護了城內環境衛生，又不致過於損害商家利益。至於起泰號豬皮膏店之事，自當遵照新章處罰，但考慮到情面，除責打小夥計80杖以示懲戒外，又象徵性地罰了點款，就此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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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孫雅彬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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