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歲的馬哈蒂爾將再度出任馬來西亞首相，獄中的安瓦爾怎麼想？
在剛剛結束的馬來西亞大選中，92歲的前首相馬哈蒂爾率領反對黨聯盟，一舉終結了執政聯盟國民陣線60年的掌權歷史，將再度出任首相。反對黨聯盟原本的領導人，是現在獄中、20年來一直被雞姦指控困擾的安瓦爾，而這一指控的始作俑者，正是馬哈蒂爾。
「有的人在台上口口聲聲馬中友好 ，下台後極力煽動仇華情緒；在台上時四處遊說中資來馬，下台後肆意污衊中資搶走本地人飯碗 ……如此翻雲覆雨，何來起碼的誠信？何以贏得國際社會的尊重？」這段措辭嚴厲的話來自中國駐馬來西亞大使館網站1月11日發布的一份聲明稿，雖未直接點名，但眼明人都知道，其針對的是馬來西亞前總理馬哈蒂爾。
馬哈蒂爾近一兩年來一直對中國企業在馬來西亞柔佛州投資的大型房地產項目耿耿於懷。1月6日更在博客上發表了一篇題為「FDI」（外國直接投資）的文字，其中提到，「連外國人拿錢來馬來西亞買地、發展城鎮、住在這裡都算是FDI」，「這根本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最寶貴的土地將被外國人擁有並佔據，簡直就是外國土地」，含沙射影指責中國。
馬哈蒂爾的言論不僅招來中國大使館的嚴詞回應，柔佛蘇丹和馬來西亞首相納吉布也相繼進行了反擊。柔佛蘇丹易卜拉欣直斥馬哈蒂爾「夠了」，納吉布更引用經濟數據說明日本的投資比中國還多，「我們有高達700億林吉特（約合1142億人民幣）的日本直接外來投資，但你不會聽說有任何人警告，我們正將國家賣給日本人的說法。」
這一輪互懟，看起來針對的是中國在馬來西亞的投資。但把它們放在即將到來的馬來西亞大選這一背景下考察，就會發現中國其實更多是「躺槍」了。馬哈蒂爾對中國投資的指責和納吉布的反駁，其實都是說給國內的馬來人聽的，是為了他們手中的選票。
馬來西亞最遲要在今年8月舉行新一輪國會選舉，產生新一任總理和政府，而選戰早已進行地如火如荼。納吉布無疑會成為執政聯盟國陣的總理候選人，而1月7日，最大反對黨聯盟希望聯盟（簡稱「希盟」）通過決議：若在本屆大選勝出，將由土著團結黨的馬哈迪出任首相，直到希盟精神領袖安瓦爾出獄接替首相為止。這意味著92歲的馬哈蒂爾有望再次成為馬來西亞首相。
1925年12月20日出生的馬哈蒂爾，是有葉門和印度血統的馬來人，其祖父被英國人招募來教導馬來王室的孩子英文，自此移民馬來西亞。馬哈蒂爾1953年從新加坡馬來亞大學醫學系畢業後進入政府衛生部門工作，後在家鄉開過私人診所。由於醫德高尚醫術高超，在當地非常有影響力。1964年開始在政壇嶄露頭角，當選為國會下院議員。1981年7月任馬來西亞總理，直到2003年10月30日辭去總理職務並正式退休。
馬哈蒂爾擔任總理期間的一個大事件是和自己原定的接班人、副總理安瓦爾的鬧翻。1947年出生的安瓦爾是學生運動領袖出身，組織能力出色，善於演講動員，辯才無礙。馬哈蒂爾在擔任教育部長時就對安瓦爾賞識有加，成為總理後更是刻意提拔，兩人一度情同父子。1993年12月，安瓦爾開始擔任副總理，人們普遍認為他會是馬哈蒂爾的接班人。但1997年爆發的亞洲金融危機讓兩人的關係出現了逆轉。因為對應對危機的措施意見不同，馬哈蒂爾認為安瓦爾有取而代之的野心，遂在1998年將他逐出政府，安瓦爾隨後受到貪污舞弊和雞姦罪指控，被逮捕和判刑。馬來西亞聯邦法院2004年推翻雞姦罪裁決，安瓦爾獲釋。
獲釋之後，安瓦爾成功地整合了馬國本來一盤散沙的主要反對黨，建立起一個槍口一致對外的反對黨聯盟，在上兩屆大選中，不但奪得好幾個州屬的執政權，還打破了執政的國陣長久以來在國會裡享有超過2/3多數議席的局面。但2014年3月，馬來西亞上訴法院推翻無罪判決，認定安瓦爾一項性侵犯罪名成立，判處他5年監禁。這樣一來，反對黨聯盟群龍無首，逐漸分裂。
而馬哈蒂爾在2003年退休後也沒閑著，在成功把自己的接班人、總理巴達維趕下去後，他看納吉布也漸漸不順眼了。2015年，美國《華爾街日報》揭發納吉布有疑似高額受賄行為，馬哈蒂爾隨後和納吉布鬧翻，退出執政黨並成立土著團結黨，11月加入了安瓦爾主導的希盟。而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大選，希盟在安瓦爾入獄的情況下需要新的魅力型領導人，雙方因此一拍即合。
對於安瓦爾來說，纏鬥他20年的雞姦指控讓他跌落雲端，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馬哈蒂爾，兩人的仇恨顯然不共戴天。而為了推翻納吉布和國陣的政治目的，兩人竟然能再次聯合，這除了為「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一政治原理提供註解之外，也為未來馬來西亞的政局埋下了伏筆：希盟輸了還好，萬一贏了，安瓦爾會甘心為馬哈蒂爾做嫁衣裳嗎？中國在馬來西亞的投資，未來又會遭遇什麼？
（本文首發於2018年1月的《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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