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梅大作:寫在二十五歲生日
前一陣子狀態差得要命,持續慌張。所謂九零後中年危機該是如此,腦子裡都是想上升到人生某一階段,想迎接某一人來指教生活卻求不得,對未來充滿恐慌。像3 Idiots裡面RAJU ,總覺得一切太難不易,不敢荒廢,不敢浪費時間、不敢錯失,什麼也不敢。
很多水逆的小事兒都引發情緒超常波動,哪怕VPN連不上也暗暗生氣。
也不要提:
調進、調出總經辦崗位、被喜歡的男生婉拒、
社交失敗與朋友僵、介紹的男生總對不上眼,相看兩厭、
考證學習毛毛躁躁,不能踏心、
電話里被父親問責是不是太沒出息、
嘉定區里到處修路,路上開車耗費五六十分鐘、
租房要到期、面臨招室友還是換房子、
招室友要發布訊息審核人品、搬家剛搞好的居住證要遷地址、
想到火影裡面鹿丸說,麻煩死了,真是麻煩啊。
無比期盼大CASE卻無天降喜事。只有雞零狗碎牛毛小事兒擾亂生活。
怪不得微博說,成年人的世界沒有驚喜。
我問Truman,人是永遠迷茫嗎,還是只在不成功時如此
他沒說 Always
他說,那些有信仰的人不容易迷茫
好像二十歲整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感覺,於是不斷刷書,刷嚴歌苓、三毛和張愛玲,越看越累,不高興就嚷河山大好出去走走什麼的。現在隨便刷刷了一些自己讀過也不記得更不知作者是什麼不CARE。總體就像Eason唱:我們我們一路停停走走,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這種感覺在看電影《最後的我們》那天時達到頂峰。
麻蛋這個電影真特么喪,太喪了。恐怕我是全場唯一從方小曉搬進出租屋煮著速食麵笑著鬧著,就開始哭的人。他們說西梅、你是不是有毛病!
嗨,人嘛。
姑娘我且認慫,眼睛想哭就哭紅。
看到這樣註定要分離的感情,出租屋和貧窮無休無止躍動,代入感濃重,看他們很喪的黑白插敘膠片,就覺得煮泡麵開心個毛線啊撿個破沙發開心個毛線呢遲早要分的呢。內心止損情節尤其嚴重,早晚要分結果又沒有的談什麼朋友白談毛線個朋友。
生活中,我屬於表現欲表達欲很強,能力還未曾達到向上的張力已經伸到的那種人。非常瞧得起自己,一門心STAND OUT ,想要什麼就去佔有資源攻城略地,不太懂得鞏固和知足,戾氣一點點加重時又會討厭自己怎如此急功近利。而又想慾望膨脹喝烈酒在風裡流浪過上聲色犬馬的日子。
就是這樣焦躁著,趁春天休了個長假,坐綠皮車回家。越是想快快不起越要調節自己要慢下來。靈魂都要跟不上自己的嘴皮子了吧,靈魂也跟不上腳兒了吧,哎一扭頭,星辰月光刷刷刷刷閃過,哎我靈魂呢哎我艹。
跟家裡人去海邊兒,坐在樂亭的海岸邊,看著退潮後的泥濘和水草。
覺得生活多像一坡泥潭啊。上面蓋著那水草,岸芷汀蘭,一眼看去流於表面特別美,換居所,升TITLE,BBQ ,一茬一茬兒見小伙兒,去耍,迪士尼小公舉,泡書房。Kevin說這個叫「現充族」,和宅相反的現實生活很充實的人。
而水草下面,還是那攤爛泥扶不上牆。我很討厭我自己。
向著海水走幾步,腳踩進泥里,蘇酥軟軟得。看著淤泥下面,突然呲出很細小,肉眼可見的一點點水來,便是說明下面有大蟶子或大蛤蜊。海水沖沖刷刷洗洗,退盡鉛華,留了好多好吃的在泥灘里。
周圍的大爺,拎著小馬扎子,手裡揣著五齒小鐵耙,在泥中刨來刨去。大老王一看樂壞了,從車上取出換胎用的內六角扳手對準泥也掀起來,叮咣五六哈哈哈。都是花蛤,也就是花甲。
那些細細潤潤的沙灘很漂亮,但只有一灘爛泥里才能長出肉肉的花蛤來,還有小海螺。
我認真扒起來,做一天漁民,倍兒開心。
然後就累了,陪我姥姥坐在岸外圍的堤石頭上。
鞋子濕了,脫了鞋,把襪子搭在圍岸石頭上晾。石頭上都是生蚝活過死掉的痕迹,粘附著它們的殼兒,還有一些特別小的海螺類生物貼在上面,一條條小生命蠕動,慢慢得,臭臭的。
姥姥見到兩個來挖花甲的老兩口,攀談起來。老大爺卷著褲管,褲子不像做舊是實實在在磨破了洞。媽撿了一會兒花甲,走過來,拎過我鞋子和襪子到海水邊洗掉泥,我爸在那兒忘我地撿啊撿,滿滿一桶。然後我唱起歌兒,寫信告訴你今天海是什麼顏色。
小時候留守,閑來無事我總思考我的父母不在身邊是不是和別人的父母一樣。後來發現可能並不是他們和我不構成親密關係,而是他們比較有個性。
我媽屬於問政型,大事小情靠打聽。
當她問:西梅,你怎麼不找男朋友呢?
我就說:媽,你怎麼不給我找個呢。
她就說:你自己都找不到,我去哪兒給你找。
很多小仙女被父母介紹著對象催著談婚論嫁。但我媽這次改想法了,她說:命運自有安排,你要等。說起自己在農村裡二十七歲還沒有談婚論嫁的時候,媒婆也去問東問西,有人介紹了正式編製的鄉村老師,我媽說,也想眼睛一閉就這個路人甲湊了過吧,可人心怎麼可能湊合吶,人心怎麼可以將就吶。這時她等來一封來自北京來自我爸爸的信。後來他們有了厚厚一沓子巴拉巴拉的書信。
我說:瑪麗蘇得媽媽,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運氣等到對的人。
我媽嬌羞一笑:運氣是會遺傳的。
去表姐婚禮前,表姐說,你不要訝異,姐夫不算高富帥,只愛他一顆心撲在姐姐這裡。
我訝異。表姐是從小優秀慣了那種女生,和我這種裝努力型學弱不同,她從小讀書好很多男孩子追讀建築設計院考研也收到面試,最後選擇去了規劃局。選項很多種,她說,就像你書摘「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團火,但路過的人只能看到煙」,我要選擇能看到火的人共度餘生。哈哈哈她確認過眼神,她遇見對的人。婚禮航拍的Back ground music 選了朴樹的:「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去年揍揍也如是說,她最喜歡的話:一個人的山川河海,兩個人的廚房與愛。
從前我總覺得,每個人都特立獨行、領異標新,怎麼可以做到生活方式或者是家庭都過成一個模子一個樣貌呢。後發現,幸福的樣子都是相似的,一個人幸福的樣子就是獨立自由洒脫,兩個人幸福的樣子就是相愛扶持包容,三個人幸福的樣子是溫馨和睦培育小生命。
那麼感情應該很簡單啊。因為這個時代適合我們又容易。愛玩的人就去榮耀和吃雞,愛演的就去抖音,想唱歌就去唱吧,想寫字就開公眾號,想賺錢就開網店微店。我未成年時候,說要當一名作家。一個男生說喜歡,他會說等將來畢了業賺了錢,送你一家喝東西的冷飲店。你就在店裡寫寫故事啊發發獃。細想想我湊嘞,那時喜歡,哪怕吹個牛B成本也多高啊。
現在好多了你,你在上著學讀著書,你說女孩女孩我喜歡你,現在我就給你註冊微店,阿里巴巴上義務小商品都是貨源,深圳女裝一件代發,你高興我還在朋友圈裡轉發你賣的東西,什麼茶飲啊,養生激素,熒光粉面膜,莆田假貨,你開心就好。你賣什麼我就給你轉發什麼,多麼淳樸。
可也是很難的。越來越不容易成功,因為很難找到和自己的人生規劃一致、情感狀態一致、精神思想覺悟在當下保持統一的人。你剛調薪正在鞏固業績,此刻遇到一個被獵頭雙倍工資挖走的人,無法在一起。你近期在考慮跳槽衝刺,么此刻遇到一個安逸而坐享其成的人,無法在一起。你剛結束感情,此刻遇到一個憧憬初戀懵懂的人,無法在一起。你剛結束一段長跑只想找個沒招誰沒惹誰憑什麼接盤的老實人,此刻遇到一個在遠方游吟的浪子,無法在一起。誰知道其他人特么的一天到晚到底心裡在想什麼呢,大家都這麼忙,大家還擅長假裝,最成功的人也有過十之八九社交失敗吧。比起物質上門當戶對,精神上並駕齊驅更難了。
我說,爸我找不到對象怎麼辦。三十也找不到怎麼辦。
我爸說,找不到就別找了唄。
哈哈哈哈,小本本記下來,貳零一八年五月,拿到這句話像拿到尚方寶劍,可給我樂壞了。
本來是,有次我在朋友圈曬了全身照,就有個學長跳出來問我什麼時候結婚。我可急。
現在是,我還要遇到那個人,他帶有習慣性的細膩精緻與關心,咖啡冷不冷,喝湯有沒調羹,柚子拔不拔的動,瓶蓋擰不擰得開,如果後半夜入夢會渴要在臨睡前煮水。要求不多不多真不多一點也不多,差不多這樣就行。上什麼九天攬月,跳樓機過山車都怕得要死;下什麼五洋捉鱉,老鱉燉湯來一碗倒還可以。
我不能遇到一個人,他覺得哪怕付出關心都是儘力去做的事情,他覺得給你夾菜用光了他畢生去喜歡的力氣,他買一顆冰棒給你吃然後人群里大聲嚷起來看我對你多好啊。該不會是個傻逼吧。關心是伴隨喜歡而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事情,收起自己的網狀異性交際圈也是,隨手洗掉自己前夜的臟衣也是。如果沒有,那門檻太低。
某些視角說,方小曉一直要找北京人,找有錢的人,有房子的人。她實際上是要一個穩定安穩的房子,就像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說,你不就是嫌我窮么。
有人去知乎提問為什麼見清有了房子,小曉也沒有跟她。還在問小曉到底想要的生活是什麼。
好笑的是揣測方小曉她什麼都沒有,不選擇沒房的見清就可以理解,她什麼都沒有,而選擇有房的見清就成了一種勢必的傾向呢。因為她什麼都沒有,一眼望去她就沒有選項。導演給她創造了幾個選擇,公務員國企員工高學歷低顏值什麼的,形象符號濃重,也是基於社會現實給出的很好選項了,如果給她創造一個比見清還帥還要有才華的北京戶籍青年,群眾不會買賬。
那對於後來的她,也努力有了價值,也還是無從選擇嗎。
不知道哦,誰知道呢,人的意識形態會變的。
不變是,一個人所做的選擇,都是基於他所受的教育當時的背景下做的最好的選擇。二十歲時去束河去巴蜀《自放三千里不做有情人》,滿腦子的詩和遠方。二十五歲只思考如何在這座城市紮下根來,根深蒂固。然後接受不同年齡段前後不太一致的自己,和不同時期的自我一次次握手言和,喜歡自己。
而後來的方小曉,歷經成長深思熟慮後的她,對於感情,決不再渴望獲得除了愛情以外的東西。那些該走的路我沒有少一步,那些好讀的書我還在讀,那些能賺的錢我也可以賺,那些「看清生活真相併依舊愛它」的英雄主義我還留在心裡,請至座上賓,奉為信仰。一字一句一幀一畫,認清內心的強大。如果是一朵花,就會擔心春天離開你,而我是自由行走的花,我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危險的春天。好嘛,好喜歡我自己嘛。
想要微風輕輕吹拂,想要聲色張揚,想要眼裡的海和心裡的光,想要更好更圓的月亮。哇啊哦,原來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是旋渦鳴人以自然能力感知和製造查克拉的,仙人模式。
希望有天他從人海里走來,扒開那幾個掃碼的地推和發售樓廣告的中介向我走來,手裡舉著和我相同不二的甘特圖。我們只是基於互相堅定地選擇,而不基於廉價等值或經濟適用什麼的鬼東西。也不是基於難耐寂寞什麼的輕率之舉,遊標卡尺,它不估讀呀。
Then想方設法證明,就好啦。
你們愛焦慮就焦慮吧,反正我好了。這裡是二十五歲,內心平和,重心保值增值,渴望晝夜攻堅,許願愛情和持續上升。
好啦,好好剝上一斤小龍蝦啦,祝我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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