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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蛋子種地,長出三棵糜子,三棵糜穗遮上了三垧地

從前有個光棍漢,父母死得早,光他一個人過日子,他什麼病也沒有,就有一種懶病。夏天,他躺在村邊一棵老柳樹底下,一睡就是大半天;冬天,他回家懶得燒炕,就貓在別人家的茅草垛里曬太陽。覺得肚子餓了,就東家討一瓢,西家要一碗,吃得倒滿胖。

這年春天,布谷鳥又叫了。種田人都忙著種地,他還是天天「放長條」,躺夠了,起來東家討西家要。時間長了,人們都煩他。

張家說:「懶蛋子,換個門吧。」

李家也說:「懶蛋子,換個門吧。」

懶蛋子沒辦法,就來到了南山清水寺。他蹬上台階,敲著紅漆門板,不一會兒,有一個長臉和尚出來開門,懶蛋子立刻點頭哈腰,伸手要吃的。長臉和尚說:「懶蛋子,你怎麼不種地啊?」懶蛋子說:「師父,我沒有地呀,嘿嘿。」長臉和尚笑了,說:「懶蛋子,你跟我撒謊,你怎能說沒有地呢?」懶蛋子只好說:「師父,是有三垧地,可多年沒種都變成荒草甸子了。」長臉和尚嘆了一口氣,說:「你回去把地種上吧,免得明年還要飯吃。」懶蛋子一臉愁相,說:「師父,眼下芒種過了,種地不趕趟了。」長臉和尚說:「現在下種是晚了點兒,總還比不種強。你回去再不下種,連我也不給你飯吃了。」

長臉和尚說完要走,懶蛋子連忙扯住了長臉和尚的衣襟,說:「師父,我種地就是了,我種地就是了。」

長臉和尚見懶蛋子說話挺誠實,就把他讓進寺里,讓他飽飽地吃了一頓。

懶蛋子從清水寺出來,被太陽一曬,身子又軟了,他真想在路邊睡上一覺,可又一想,再不回去種地,恐怕連長臉和尚也不給飯吃了,就沒敢打停兒,照直回到村子裡。

懶蛋子要種地,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村裡人都笑呵呵地過來給他鼓勁兒。這個說:「懶蛋子,你早這樣,何必厚著臉皮討著吃。」那個說:「懶蛋子,我看你就種糜子吧,種子我家有。」大伙兒幫著,不到一袋煙工夫,就把糜種子給湊齊了。

懶蛋子把種子背到地里,早就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頭上。人活著還得種地,哪有討著吃省力啊!他又看看那長滿荒草的三垧地,怎麼個刨法呢!他順著地頭躺下了,被春天暖乎乎的日頭一曬,又睡著了。

懶蛋子一覺醒來,日頭已經偏西,他心想,要是不把糜子種到地里去,再去清水寺,長臉和尚是不會給飯吃的。想到這裡,懶蛋子爬起來,把糜子種胡亂地撒到了地里。

打這往後,懶蛋子睡完了覺,就到清水寺吃飯去,一點兒也不侍弄那三垧地。

一天,懶蛋子正在清水寺里吃飯,長臉和尚問他:「懶蛋子,你那糜子長得怎麼樣啊?」

懶蛋子滿口嚼著飯,使勁兒咽了下去,說:「師父,過了芒種,不可強種,三垧糜子一棵也沒出。」

長臉和尚聽了,什麼也沒說。等懶蛋子吃飽了飯,像往常一樣,他又把懶蛋子送出寺門。

晚上,長臉和尚站在清水寺的南山上,面向懶蛋子的三垧地,嘴裡念叨一陣。

第二天一早,村裡人都告訴懶蛋子,說他種的糜子出了苗兒,那苗長得才叫快呢,近前都能聽出吱吱的拔節音。

地里長不長糜子,對懶蛋子來說,倒不是啥緊要的事。可是村裡人那麼替他高興,他也不得不去地里看看。懶蛋子來到地里一看,地里只有三棵像苞米那麼高、那麼粗的糜子,他氣得埋怨起來:「咳,三垧地只出三棵糜子,還值得那麼大驚小怪!」

懶蛋子還像以前一樣,除了睡覺,就是到長臉和尚那裡去吃飯,從來不到地里看看,那三棵糜子根本就沒放在眼裡。後來,地里的草越來越高,糜子越長越瘦。

到了秋天,村裡人都忙著收割莊稼,懶蛋子照常去清水寺吃飯。

長臉和尚說:「懶蛋子,你的糜子割沒割呀?」

懶蛋子邊吃著飯邊回答:「師父,那糜子連穗兒都沒結,讓我收割什麼呀?」

長臉和尚覺得奇怪,對懶蛋子什麼也沒說。等懶蛋子吃飽了飯,像往常一樣,他又把懶蛋子送出寺門。

晚上,長臉和尚又站在清水寺的南山上,面向懶蛋子的三垧地,嘴裡念叨了一陣。

第二天一早,村裡都嚷起來了,說懶蛋子的三棵糜子都抽出了老大老大的穗子,比千年垂柳的樹冠還要大,三棵糜穗架在一起,像一把大傘,把三垧地都遮上了。

懶蛋子不信,就跑到地里看,真是話不虛傳,那糜穗簡直是遮天蓋地。他這回可不愁嘍,整天躺著也不愁沒吃的了。他樂顛兒顛兒地跑去找長臉和尚,說那麼些糜子,他一個人收不過來。

長臉和尚說:「你回去把糜子底下的地收拾乾淨,明天中午讓糜粒子自己往下落,你在那等著裝袋子就行了。」

懶蛋子回到村裡,覺得自己的腿跑得挺酸,扎到屋裡就躺下了,收拾地的事早就忘在腦後了。

第二天溜達到地里,天快晌午了,他在糜子樹下轉悠了一陣,不見糜粒自己落下來,又有些懶了。他乾脆躺在地上等,誰知,他身子一著地,就呼呼地睡著了。

正當晌午的時候,嘩嘩的糜粒子像雨點一樣落了下來,打在懶蛋子的身上,懶蛋子不但沒醒,反而睡得更香了。糜粒子不一會兒就把懶蛋子埋上了,又一會兒,糜粒子全都落下來,堆成一座大山。

等長臉和尚趕來的時候,懶蛋子已經被壓死在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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