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看看那棟房子可以動不？——汶川的一點記憶碎片
北川的鴿子樹
向大師致敬 谷建芬作品專輯
塔斯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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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綿陽的路已經完全被毀。5月14日，北川
「看你戴著眼鏡，應該是大學生吧？」
「是」
「那你幫我們看看這棟樓能不能動好嗎？下面有幾個人還活著，可是我們不敢亂動。」
這是2008年5月24日早上，我在北川縣城曲山小學附近廣場上與兩位解放軍戰士的對話。
很想告訴戰士，同樣是大學生，也分很多種，不幸的是，我就是那種除了寫兩個字什麼都不會的文科生。
我們繞道西線再由馬爾康南下進汶川縣城的道路，5月17日，理縣
那棟樓之前應該是五六層高，地震之後下面幾層都成為一片瓦礫堆，剩下的半截建築歪斜得厲害。
北川縣城曲山鎮大部分房子都這樣。
我認真地看了幾遍，然後告訴戰士，我不是專業學建築的，說不好，但是我知道救援有個原則，就是先盡量確保救援人員的安全，不要造成新的傷亡，沒有把握的話你們不要去撬那些還沒倒的建築。
附近一個點，重慶石柱的農民救援隊剛好從一處廢墟里挖掘出了一位大姐，渾身無力，但是看著手腳都完整，沒有大的外傷。
重慶石柱自願者救出了一位大姐。5月14日，北川
這是地震的第三天，現場的人不多，東一堆西一堆，都在儘力挖掘那些依然活著的人。遍地都是屍體，砸在大石頭下面的，瓦礫堆里的，廣場上也有，草草用廣告橫幅的膠紙遮掩。
活人都來不及救，人們暫時還沒有空理會這些死人。
廣場上一位遇難者。5月14日，北川
曲山小學一棟教學樓挖掘現場，戰士們在救李月，被預製板壓住了，大家一籌莫展。現場救援人員有十幾個，地方政府的有幾個，記者也有幾個，可是人多也沒用，歪斜破碎的樓，隨時沙沙沙地往下掉東西，令人心生恐懼。
被埋在廢墟里的李月是北川曲江小學6年級學生，經過兩天的努力救援人員最後採取了截肢的方式將她救出。後來因為與姚明一同出場殘奧會開幕式，成為人們熟知的「芭蕾女孩」。5月14日，北川
路上遇到成都軍區某部，本來是去西藏換防的，地震發生時剛好路過綿陽，所以成了第一支進入北川的救援隊伍。有個戰士說，當時到處都還在地動山搖，煙塵滾滾，他們跟老百姓一樣，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只能招呼大家往空一點的地方站，算是起一個安慰作用。
一位北川縣某局幹部（具體單位名字忘記了，好像是林業局），孩子失蹤，每天只能乘中午休息的短暫時間，回到孩子上課的曲山小區倒塌的教學樓里呼喊，尋找。5月14日，北川
每一年都能在這裡那裡的災難現場，遇到武警戰士衝鋒在救援第一線。中國武警可能是全球武裝警察裡面最全能的武裝部隊了，春運，水災，火災，地震，哪裡都有他們。
特別重大的，比如汶川地震、玉樹地震，野戰部隊也參與到救援隊伍里。
搶救李月的時候，意外發現並救起了另一位完全被埋在瓦礫堆里的小姑娘。他的父親是北川本地幹部，正在附近協助工作，聞訊欣喜若狂跑來，嘴裡一直念著，「這是我女子，這是我女子」。5月14日，北川
讓他們扛起沙包跳河裡堵漏，開著衝鋒舟轉移圍困群眾沒問題，但是需要技術和經驗的時候，他們也只能幹著急。
映秀漩口中學，2009年春節，年三十
本應該成為救援主力的消防戰士，卻因為體制的問題，比較難全國大範圍調動。而且，就算是消防，他們在日常城市的火災救援里，也可能遇到跟這些野戰部隊戰士同樣的困擾，那就是專業性依然不夠。
某省消防總隊的領導曾經私下跟我抱怨，消防戰士現役兵還是佔主力，第一年新兵，第二年就要面臨退伍，轉成專業的指標不夠，真遇到大仗，就會暴露整體專業水平短板。
彭州上書院，殘垣斷壁邊一條狗。2009年春節
所幸，汶川十周年之際，中國已經確定將消防和森林部隊轉制，歸入應急管理部，消防成為專業人士，不再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十幾年來一直在呼籲的消防專業化，終於有了制度性保障。
映秀對岸黃家院石鴨子組91歲的老奶奶，他們依然住在自己搭建的窩棚里。村民們們有些不滿意，認為對岸的映秀是明星災區，救援力度大，一河之隔的他們就很少受關注，過年也只發了一點點錢和兩包湯圓。2009年春節，年三十。
可以期待的是，再有大災大難，政府協調動員全部救援資源的能力肯定會有很大的提升。
至於十年前我和野戰部隊戰士的那段黑色對話，我希望是永遠不會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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