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筆下的山水情結

古代文人大多喜歡寄情山水。

如王維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寫出了一幅恬靜淡泊的田園生活圖景，於詩情畫意之中寄託了詩人高潔的情懷和對理想境界的追求；如辛棄疾名句「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以蛙噪這種山村特有的聲音，展現了山村鄉野熱鬧的情趣，散發著濃郁的生活氣息。

在沒有火車、高鐵和長著翅膀的飛機的古代，熱愛文學的那批人唯一可乘坐的交通工具就是馬車。而除了馬車，也只能徒步山水。

恰恰是這徒步，豐沛了詩人們的寫作資源，讓山川河流源源不斷排著隊擠進了詩人們美妙的文學作品中。

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的優秀詩篇很多，而他的山水詩就像一幅山水畫一樣，或雄奇豪邁，或清新飄逸，流傳千餘年。

1. 山中的氣魄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這首《獨坐敬亭山》是詩人李白作於公元761年。詩中說，鳥兒高飛，蹤跡全無，就連漂浮的孤雲也不願意留下。我看著敬亭山，敬亭山也看著我，內心毫無倦意。此時，也只有這高大的敬亭山能理解我寂寞的心情。

李白年輕時羈旅邊陲，流連於大好河山中，後曾隱居山林。他博覽諸子百家的經典書籍，酷愛辭賦。742年，進京供奉翰林，後陷入皇權鬥爭被流放，途中獲釋。之後，李白漫遊名山大川，寄情明月清風，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山水詩篇。

公元761年，李白已歲逾花甲，在經歷了安史之亂後的漂泊流離，經歷了蒙冤被囚禁的牢獄之災，經歷了帶罪流放的屈辱之後，李白第七次、也是最後一次來到安徽宣城時，再也沒有昔日友朋如雲、迎來送往的場面了，再也沒有北樓縱酒、敬亭論詩的瀟洒了。

他兀自一人步履蹣跚地爬上敬亭山，獨坐許久。觸景生情，十分傷感，孤獨凄涼襲上心頭，情不自禁地吟下了《獨坐敬亭山》這首千古絕唱。

這首詩句句寫景，也句句含情。他越是寫山的「有情」，其實越是表現出人的「無情」。他那橫遭冷遇、寂寞凄涼的處境，也就隨著這靜謐的景色顯現出來了。

除了敬亭山，李白筆下的山峰也個個氣魄雄渾。諸如：

奇峰出奇雲，秀木含秀氣。——《江上望皖公山》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關山月》

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

此行不為鱸魚膾，自愛名山入剡中。——《秋下荊門》

這些詩句如行雲流水，富有一種自然美，體現出詩人那種反抗傳統、追求理想的積極態度，極具浪漫主義色彩。

2. 水中的情懷

李白的詩歌描繪最多的意象除了月亮和美酒之外，恐怕要數流水了。幾乎可以說，李白的詩情就像一條鮮活靈動、曲折多變的溪水，時而潺潺，時而奔騰。多姿多彩，絢麗迷人。

「日照香爐生紫煙， 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首膾炙人口的李白名作《望廬山瀑布》作於天寶十五年。詩中描述了一道瀑布自香爐峰飛瀉而下的壯觀景象：在陽光的照射下，香爐峰生起紫色的煙霧。遠遠看去，廬山瀑布就像一匹白練掛在山前。那瀑布的水流從高處直瀉而下，宛若璀璨的銀河從九重天落下。

廬山乃天下名山，景色秀麗無雙。對於生平好遊歷名山大川的李白來說，喜愛廬山也在想像之中。

他愛到什麼程度呢？不僅寫詩句來讚美廬山瀑布，留下了《望廬山瀑布》之一之二，連歸隱也動了去廬山之念。「且諧宿所好，永願辭人間」，心思只在這一道瀑布前就難以抵擋得住。

而李白的另一首《望廬山瀑布》也有驚魂之意：

「西登香爐峰，南見瀑布水。掛流三百丈，噴壑數十里。欻如飛電來，隱若白虹起。初驚河漢落，半灑白雲天。」

通篇氣勢恢宏，鏗鏘有力。水的大氣宛若一幅浩蕩長卷垂掛在天地崑崙間。

李白寫水的詩句還有很多，諸如：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倫送我情。——《贈汪倫》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山中問答》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將進酒》

功名富貴若常在，漢水亦應西北流。——《江上吟》

這些詩句借流水書寫著友情、愛情、豪情、幽情，但無論書寫著哪一種情懷，其所負載的情感意蘊都是千姿百態。

細細品味這些「流水」生情，人生有意的詩句，我們可以看到一個豐富的李白，風趣的李白，真實的李白正穿越盛唐的山水，向我們闊步走來。

從他山水詩的雄奇、豪邁、大氣、蒼涼之中我們稍歇一歇，就會體會到李白寫的不止是山水的細節，更是山水的氣勢。是奇麗的山水感染了他，而他也感染了大唐的山水。正契合了那句「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

三千小童專欄作家曲麗娜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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