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暫短,牽掛綿長
圖片:清閑塵夢
文字:清閑塵夢
漂泊在一個不屬自己的城市。文字就是一張鄉愁交織的網。當流浪趕不上歲月的腳步,相望,便是抵達天涯的蒼涼。
家,切割成小小立方,每一面都獨自存在,又緊緊相抱。這時節,閉上眼,都能看到門口那池塘,水綠了,深水中映著雪白梨花菲芳。
母親老了。那些梨花般的白髮透過燈影,輕易就令我觸摸到舊舊時光。風撩開養在內心深處的童年,那些被歲月蟬翼包裹的情節,若蓮,在水面緩緩舒展開。
村莊,也從夢中醒來。
染綠小橋的荒草,閑淡飄移的雲朵,青灰點綴綠意的山巒,彎延遠方的小路,墨綠穿插韭黃的樹林……我的家,就在這夢幻的色彩中,不用調色構圖,便是一幅天然色彩流溢的水彩畫。
年少,夢很多,遠方是種誘惑。踩著夢,和母親,去了一個陌生而偏遠的地方。母親說,那山頂有座廟,去拜拜菩薩,可保一生平安,學業有成。現在想想,那時的我滿心歡喜,不是相信菩薩真會保佑,而是可以去遠方玩玩的心情。也許心誠不夠,如今,真沒能在學業上取得一番成就。這算不算一大憾事呢?
登石階上山頂,陡而窄。幾十級石階分了幾段,終爬完,我癱軟坐下,喘著氣,把先前的遊樂心掃了一地。母親,心境極佳。臉上洋溢的笑,在疲憊和喘息里開了花。
回望,煙霧籠罩的山腳下,金色麥浪一排排推動,像一匹匹黃色流帶在隨風飄搖。更有那些綠的草坪,黃的土地交錯輝映,鑲嵌在天地間,遠至天涯。
透過光影,看著母親,那些飽含陽光和疲倦的汗,浸白了好多母親的發。突然發現,母親,開始老了。
沿著山頂小路轉過山的轉角,母親的笑,僵在一截截燒黑的木棒上。一塊空地的荒涼,生生隔開母親心中的願望。
原來,廟,早已不再。原世間存在的祈禱處,永遠遠去了。
空落的黃土,鎖住歲月的過往。未被雨水洗凈的炭黑石壁上,殘存著若干打樁的洞孔。時間該有些久了,幾叢雜草,在地上,壁上遮掩著,終無法掩去幾截木樁。那木樁,未燒盡,散落地上,端頂的黑色空洞的注視塵間,一種被遺棄的蒼老,就這樣一寸一寸入了歲月。
風中,母親怔怔的,不發一言。許久,才微微顫抖著指著一個角落說,那裡曾叫『一碗水』。那時廟裡香火很旺,一碗水,其實是一個碗大的坑,岩上水下滴,滿而不溢,也不曾干過。喝了,消災治病。不管是真罷,傳說也罷,曾經的廟宇和旺盛香火,只剩寂寞空落,在天上,在人間,在老一輩心中,唯有想像和祈福,永不凋落。
人的感情,在此景此刻,錯位也好,感動也好,冷漠也好,早在被壁上掏空的樁孔里無語亦無它。
我不迷信,卻很心傷。一位母親為兒女不辭勞苦,誠心祈福,卻在滿心歡喜中化為烏有。看著母親失望的眼神,我心底感受,是我用文字遠遠不能觸及到的心痛。
一晃,很多很多年過去了。這往事,母親應該早忘了。但我相信,母親心中的廟宇和對兒女的祈福,卻會依舊如初。
去年,回了一次家。滿院的青草綠樹下,恍惚見兒時夥伴閑辦家家。踩著那些熟悉的泥土,聞著清草香,再看母親,忙前忙後像待客般,我的眼,輕易就進了沙。
親情和感情,一直都在心中劇增,從不以歲月的流逝而減少,卻會因生活的無奈而缺少。時間是最長情而真摯的告白,而我,只能在母親碾碎的舊舊時光中,才驚覺,離開故土,我又錯過若干年滿山盛開的野菊花。
有金黃草垛,陽光下堆成收穫的季節。面對豐收的喜悅,母親開懷的笑。我為母親拍照,母親選擇草垛作拍攝的背景,我知道,那是一汪化不開的鄉土情感。
看著照片上一家人團聚的喜悅,或許母親未深層的去想像。而我,卻在那稻草的香息里,感到稻穗根的期待。無論走了多遠,而家,永遠因母親而存在。那些童年隱隱的溫馨,還有抹不去的痕迹,早就心中成了型,永遠隨人老去。
當燈影抹平了舊時光。連塵,都慵懶睡去。而母親,還將重複的農活牽扯成單一的心思。面對漫長的夜,兒女都不在身邊,想念時,卻只能拂塵細看一些陳年的小物件。每一件,都有一段小插曲或故事曾發生。
什麼時候開始,聽覺,在一天天輕聲?記憶,在一點點衰退?而幻覺,又奇蹟般開始增生。甚至有時,風撩動帘子碰在窗檯,亦恍惚是遠方兒女捎回的消息。
又是一個母親節。一根電線的距離,抵達不了心中的遠方。對一位土生土長的母親而言,母親節,只是空動的字眼。一句簡單的問候,亦或只是一些聲音,讓母親知道一切安好,這,或許才是母親最大的心愿。
母親,我永遠的牽掛。
有月光落進屋。一些靜靜的時光逐漸走進。眼見陽台上的蘭草,在月光下一群群深長,泛著白,而母親的發,又該白了許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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