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樓客：摩天大樓上的炫酷舞者
爬樓客：摩天大樓上的炫酷舞者
王告白攀爬到300多米高的大樓之頂。
王告白很多時候玩這種刺激。
爬樓圈裡大多數的人只是愛好攝影。
曾經看過一個「爬樓客」的自述：一個外國小哥感覺不到活著的樂趣，他跑到高樓邊準備自殺。沒想到他掉下去的時候，手抓住了牆沿，這時候他發現，這種刺激感給他帶來了活著的感覺。他決定不死了。後來，他開始一次又一次的拍照上傳網路，重新找到了活著的感覺。
如今，王告白就是這樣一個爬樓客了。這差不多還是個孩子，22歲。
王告白很多時候玩這種刺激是在重慶。他覺得自己第一次看清重慶，是在解放碑附近一棟285米高高樓的樓頂。之前，他也想在成都玩一盤，但覺得成都的能見度一般不太好，而且好像夜景也不夠刺激。他最終選擇了重慶。但還是想今後來成都玩一盤。
位於重慶市中心的渝中區解放碑CBD，是重慶摩天大樓最為稠密和集中的區域。起伏交錯的地勢上，繁華和頹唐爭搶著地盤，有時齜牙咧嘴有時又偃旗息鼓，如同一幅魔幻現實主義的繪畫。
這強烈地吸引了包括王告白在內的一群人嗨玩起來。
於是，他們爬上重慶摩天大樓的樓頂，站在令人眩暈的大廈邊緣。佔據一個至高點俯覽，成為欣賞這幅畫作的最佳位置。
王告白他們早已有了一個名字——「爬樓客」。
爬樓是極限運動的一種，在極限運動里的名字叫「Rooftopping」，是Urbex（即urban exploration的簡稱，指城市廢墟探險）的一個分支。在國內，參加Rooftopping的人被叫做「爬樓客」。
「爬樓客」穿梭於城市中的各幢高樓，通常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抵達建築物的最頂部，完成攀爬登頂和拍攝記錄的過程對個人的平衡力、體能、力量要求都非常高。
到目前，共有16項極限運動得到中國極限運動協會的認可和推廣，其中包括跑酷、街舞、漂流這些看起來「驚險刺激」的項目。而王告白熱衷的爬樓運動，暫未列於其中。
事實上，這是一項跟死亡擦邊的運動，具有極高的危險性。一個失誤可能是另一個世界。
「爬樓客」首次廣泛地出現在公眾視野里，就源自一次失誤。失誤者叫吳詠寧。
2017年11月，26歲的極限運動愛好者吳詠寧，在長沙爬樓時因為體力不支，墜樓身亡。1個月後，他的死訊在網路上公布，迅速成為熱議話題。
這個年輕人生前的爬樓挑戰視頻被大量轉發。
我們看過那個視頻：當時，吳詠寧在100米到468米高度不等的高樓外立面邊緣上做著類似於單手懸掛、引體向上、雙腳懸掛等各式驚險動作。留下的這301段視頻，曾給他帶來了不少的直播視頻平台合作和廣告業務，成為他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玩得狠」也是吳詠寧給告白留下最深的印象。2017年間，吳詠寧曾多次前往重慶爬樓，王告白幾乎都跟著一起，王告白那時候還算個菜鳥，他說：「在國內玩兒爬樓人不少，但玩得像詠寧哥這樣的幾乎沒有，他的有些動作我根本不會去做」。
王告白解釋，爬樓圈裡大多數的人只是愛好攝影，在制高點獲得完美取景就是他們的全部目的，像吳詠寧這樣嘗試大難度高風險動作的並不多，自己算是一個。「我只是覺得很爽，不拿這個賺錢。不過像詠寧這樣靠這個生活的也很少，主要也沒法像他玩得那麼狠」。他又強調了一遍。
在每次挑戰中獲得的快感，是王告白爬樓一年以來得到最大的滿足。這使他在這項極限運動中，並不需要額外的勇氣。
王告白第一次爬樓就完全沒做準備。
2017年3月，從事攝影工作的王告白，開始想要琢磨新的拍照方式，他在摩天大樓的頂端，將高樓、大橋、街道盡收眼底的巔峰視角立刻吸引了他。他馬上在微博上找到自己覺得在重慶「爬樓」最膽大最出名的童虎，他給童虎發去了私信，希望他能帶著自己一起「爬樓」。童虎把他的微信給了王告白，不到一個月，王告白沒穿戴任何防護設備就跟著童虎爬上了重慶聯合國際大廈。
被稱為山城的重慶市區，因為平地少且人口眾多，建築規劃不得已而向天空發展。伴隨著近年來城鎮化進程的不斷加快，重慶進入了超高層建築和摩天大樓建設的快速時期。
截止2018年1月，重慶已建成（含封頂）72棟180米及其以上高樓，其中包括48棟200米及其以上高樓。這個數量位居中國大陸城市前列，僅次於上海、深圳、廣州。
「爬樓客」的圈子看似很大，但在各個城市都有自己的分散「小圈子」。進圈幾乎沒有什麼特別門檻，一般自己有了意願，都會有人願意帶著一起爬。
大家的關係也非常簡潔，有爬樓計劃，就相約聚在一起，大家因爬樓而相識，交往也只限於爬樓。不過問彼此的真名、職業和日常生活像是某條不成文的約定，沒有由來。
然而特別的經歷又會讓他們彼此產生特殊的感情，「我們常常開玩笑都說大家是生死兄弟啊」，彷彿在模擬一個生死與共，共度患難的江湖。
而不斷挑戰危險動作的那些人，則會走得更近一些。他們去到各個城市，都能迅速地找到「生死兄弟」，「兄弟們」也會盡地主之誼，幫助他們以最快的時間熟悉陌生城市裡最堅挺的幾座高峰，並相約奔赴探險。
逐漸，為了記錄腳下的震撼景象，尋求一個足夠震撼的拍攝角度，王告白會故意爬出樓頂危險邊緣的外側，為這個極限攝影更添一分極端的色彩。
王告白也跟隨著這個江湖，把重慶的摩天高樓爬了個遍。包括現重慶最高的建築環球金融中心，總高度為338.9米。他覺得很過癮。
和幾乎所有爬樓客一樣，王告白會把登頂的時刻用照片或者視頻記錄下來，發到各個社交網路平台，評論里的驚呼加倍放大了爬樓的刺激和快感，無形中催促他繼續挑戰。
為了延長這種縹緲的感覺，王告白持續攀爬，不斷拍攝。「第一次上去的時候什麼都不懂，我又不恐高，只有一個爽的感覺，後來照片發到朋友圈，大家的反應都那樣嘛，虛榮心一下就得到滿足了」。
不知者真的無畏？王告白說，「現在回想起來就是這樣，那時候年輕嘛。」多年的運動經歷以及與常人差異的風險感知力，讓22歲的王告白自認不會出任何問題。「我最多只是身體懸空在樓外面，雙手抓著護欄，更多時候也是在樓邊坐坐走走，沒有什麼危險的。」他用兩個「從沒」很肯定地解釋，「我真的一直從沒想過失手了會怎樣，就也從沒害怕過。」
讓王告白開始害怕的是一架近兩米高的梯子。
2018年初，在吳詠寧離世後的一個多月後，王告白因為工作，爬上了一架近兩米高的梯子。意外發生了，沒有任何預兆的梯子倒下，王告白直接從梯子上摔了了下來。半月板破裂，使得他在家養了近三個月的傷。切實的疼痛和具體的行動不便讓王告白第一次猶豫和後怕，「我從那時候才開始想很多事情。我知道詠寧的，他就是堅持爬樓，那個是他的一個信念，我相信就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最後也是沒有後悔的。但我其實就是個愛好，要為愛好付出生命嗎，可能那只是我一個階段的經歷，而我應該也要進入人生的新一個階段了」。
儘管只有22歲，但王告白已經習慣把人生分成了很多階段。而每個階段，冒險都是他不能摘下的標籤。在爬樓之前，王告白熱衷的是騎重型機車，他曾騎著機車遊歷了318國道，到了川西高原。而18歲那年，他沒有參加高考。19歲的時候，他買下第一台相機開始學習攝影。
「因為比較自由吧，」幾乎這所有主流看起來「冒險」的決定，王告白覺得是一種自然而然，「我就是從小就喜歡自由，我覺得那樣更自由一點。爬樓也是啊，在最頂層，感覺很放飛很自由。爽。」他說。
王告白最渴望的自由，是能夠有一天，開著摩托車搭著女友環遊世界。「我覺得那樣就是最自由最幸福的狀態了」。
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年輕人會熱衷「爬樓」這樣的危險遊戲的一部分原因。
亞文化下的年輕一代更傾向於把感官上的刺激和生活狀態上的無束歸為自由的終極標本。儘管這種刺激，可能付出的代價巨大；這種無拘束又顯得有些不切實際和缺乏意義。而這種缺乏意義的追求，也終不能被他人所理解。
最早的「爬樓客，是一群攝影愛好者。他們「爬樓」並不是像「蜘蛛俠」一樣飛檐走壁，做一些在樓體外攀爬的玩兒命行為，他們只是在城市高樓之間尋找最佳的視點（也就是爬樓客所說的「機位」），用常人見不到的視角記錄城市面貌，為我們呈現出「君臨天下」的精彩震撼的瞬間定格。
成都著名攝影師王瑞林說，在成都，很早就有喜歡爬樓的攝影人，有的甚至是有30年經驗的資深攝影師，有的是攝影愛好者，「從他們的作品裡，我們俯瞰到了未曾見過的城市風光，比如：東門339電視塔、高新區高盛金融中心、高新區蜀錦路的嘉雲台以及各種立交橋。」老王說。
另一個成都攝影師阿林說，一般來說，為了趕最佳拍攝時間，「爬樓客」出發較早，拍完一般都接近飯點。因此，要提前準備好麵包、餅乾、牛奶和水等食物。除了腳架、超廣角鏡頭，準備好固定繩、驅蚊水、手電筒、雨傘等用品。
日落前後半小時是最佳拍攝時間。「爬樓之前最好先查清楚這棟樓的具體方位，是否能上去。成都很多樓的經典機位都可以上去，但你想要尋找新機位就要看運氣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在危險的區域拍攝。」這位成都酷哥說。
當然，22歲的王告白一再告誡喜歡追求刺激的人說：這種跟死亡擦邊的運動，非常危險，切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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