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媒體都在等待一位104歲老人的死亡……
世界華人周刊專欄作者:張老六
「
死亡,一向是人們所忌諱的字眼。
而一個百歲老人,卻踏上了尋死的漫漫征程。
」
昨天,一位名為大衛·古德爾(David Goodal)的104歲老人,吸引了BBC、CNN、彭博新聞、紐約時報等國外主流媒體的報道。
就在一個多星期前,5月2日,澳大利亞珀斯國際機場。
他坐在輪椅上,和身邊的家人朋友一一告別。
此情此景,多數會被誤認為是日常旅行告別。
但其實,這是一場飛往瑞士的「死亡之旅」,只有起航,沒有歸期。
而就在今天(當地時間10日中午),他在瑞士接受了自願安樂死。
在安樂死前的新聞發布會上,他說「我很高興能夠結束我的生命」,自己活得實在太久了。
01
先想想104歲是什麼概念。
104年前,即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古德爾比第一次世界大戰還早4個月出生在倫敦,年幼時他時常在「一張桌子底下爬行,躲避空投炸彈」。
他的一生,經歷了人類有史以來,最殘酷、規模最大的2次世界大戰,不過都幸運地活下來了。
34歲那年赴澳大利亞定居,一住就是70年。他也是澳大利亞最老的植物學家和生態學家。
這期間他結過3次婚,有4個孩子。
古德爾和第二任妻子
但古德爾的志向顯然不在家庭,他在倫敦大學等知名學府拿到了3個博士學位,他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在工作上,曾到澳洲、英國、美國和迦納等國家的大學任教,發表了100多篇論文。
古德爾博士65歲時編著了一部長達30卷的《世界生態系統》系列叢書
65歲時,古德爾就已經到了退休年齡,但他不甘寂寞,仍活躍在自己熟悉的領域。
甚至在2014年,也就是他100歲時,他還在影響因子1.39的SCI期刊上發表了一篇論文。
102歲時,他還因為在科學領域做出卓越貢獻,被授予澳大利亞勳章。
102歲的古德爾博士被授予勳章
不料正當人生得意之時,他卻被工作將近20年的伊迪斯科文大學(Edith Cowan University)婉言相勸,希望他收拾收拾辦公室,走人。
理由呢?
因為古德爾每周四天搭兩次巴士和一次火車上下班,單程就要花費90分鐘。
伊迪斯科文大學以年事已高與健康安全為由,直接禁止古德爾上班。
這個消息對於一生將75%的光陰都花在工作上的老人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他抗議,這是一種「年齡歧視」。
他的女兒更是表示不滿:父親一生致力於教育其他人,可在他做出一切貢獻之後,竟被如此遺棄。
話雖如此,但古德爾對自己的實際情況,卻非常清楚。
90歲時,他跟朋友出去打網球,發現體力已大不如前,腳上根本跟不上朋友的節拍。
他喜歡莎士比亞,下班後就會參加一個業餘劇團的演出,但因為他的視力急劇下降,被沒收了汽車執照,最後只好被迫放棄了這項興趣。
古德爾業餘愛好是排演戲劇
他的視力還嚴重影響到他的閱讀能力,比如看報紙、郵件,這些都阻礙了他更好地參與學術研究。
還有一點,他的朋友幾乎都死光了。
事實證明,他基本已經喪失了參加社會活動的能力。
02
古德爾博士被下令離職的事件,在2016年成了國際頭條新聞。
國際新聞媒體紛紛站出來譴責:年齡怎麼能成為工作的障礙。
在全球科學家支持及公眾的強烈反應之下,古德爾得以保留無薪職位,繼續在伊迪斯科文大學從事研究工作。
但他被迫換到離家比較近的地方,僅一部電腦和一部印表機與他相伴。
這樣一來,就意味著他再也見不到同事和朋友,也失去了與人精神交流的機會。
缺少活動空間的古德爾身體每況愈下,有一天他在自己的房間摔倒了,「我打了電話,但沒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直到兩天後,躺在地上的古德爾才被清潔工發現並送到醫院。
診斷後,醫生禁止他再獨自過馬路或搭乘公共交通,甚至要求他請24小時看護或是搬進養老院。
他的日常生活只剩下:早上起床,吃早餐,然後坐等午餐時間,吃午餐,然後再坐下……
古德爾總覺得自己得不到尊重,活得很沒意義。
要知道,101歲時,古德爾還獨自一人從達爾文到阿德萊德進行一場火車之旅;102歲時,他還帶著女兒和一個研究小組乘船到荒島尋找野生動物。
古德爾和女兒一起到荒島尋找野生動物
如此狂熱自由的人,卻被禁錮了所有行動,這無異於謀殺。
與其這樣被「謀殺」,還不如選擇自殺。
於是古德爾開始尋死,但他自殺了兩次,每次醒來發現自己還是躺在醫院。
眼看生活質量愈來愈惡劣,古德爾絕望之下向國家申請了安樂死。
獨自生活的古德爾博士
但目前,大多數國家均將「安樂死」視為非法。
在澳大利亞同樣被禁止,直到去年,維多利亞州才將這種做法合法化。
但該法也要到2019年6月才生效,而且它僅適用於精神健全、壽命不足6個月的絕症患者。
古德爾博士根本不符合條件,他身心健康,沒有任何疾病,他只是衰老了而已。
澳大利亞駁回了他的申請。如果說古德爾有遺憾的話,那就是不能在澳大利亞這個他生活了70多年的國度里走完最後一程。
03
隨著社會的進步,人們的需求早就不僅僅停留在身體上,而更多來自心理、精神、情感上。
所以,尋求安樂死的群體,早已超越了那些想要結束疾病痛苦的絕症患者。
他們很大一部分是希望有尊嚴地活著的殘疾人、精神患者、老年人。
2004年的電影《深海長眠》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這部影片由西班牙人雷蒙的真實故事改編。
主人公雷蒙頸部以下全部癱瘓,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而雷蒙在癱瘓之前是一個旅遊愛好者,無法動彈身軀使他如同活在地獄。
他用了30年的時間為自己「有尊嚴地結束生命」做鬥爭,但屢屢遭到政府和法院的拒絕。
雷蒙最終在朋友的幫助下服毒自殺,當警察上門逮捕「兇手」時,3000多人站出來,稱自己是「兇手」——他們都是支持雷蒙的人。警方最後只能作罷。
在雷蒙的親朋好友看來,人應該「愛生命」,而不應該「懲罰生命」。
那麼,該如何理解「有尊嚴地結束生命」?
社會中那些需要被保護的弱勢群體,當尊嚴與死亡對抗時,是否有自主選擇死亡的權利?
安樂死只適用於絕症患者嗎?
因為畢竟,很多人在沒有任何疾病的情況下,也在經歷著「慢性疼痛」。
比如,弱勢群體之一的老年人。
據聯合國預計,全球超過60歲的老年人將從1995年的5.42億增加到2025年的12億,到2050年,老年人人口將佔全球總人口的20%以上。
而這些老人,因為身體、心理、經濟等原因,成為被虐待的對象。
據世界衛生組織估計,每年有六分之一60歲以上的老人成為受虐者。
年紀越大,受虐的比例越高,其中又以失智症患者丶精神病和獨居長者是高危險群。
令人驚訝的是,有47%的施虐者是來自於他們的子女和看護。
比如媳婦在嚴寒的冬日,朝婆婆頭上潑冰水;香港有個看護院無視老人的尊嚴,讓他們赤身祼體排隊等洗澡。
呼籲自願安樂死的人群
老年人遭受冷落和虐待,已經是一個悲哀的事實。
貧窮、飢餓、疾病以及親人的語言行為暴力,都成為老人一心求死的原因。
為此,聯合國將6月15日定為「世界虐老關注日」,希望讓所有的老人,能有尊嚴的活著。
但這是一個漫長等待的過程,在這個老齡化日趨嚴重的社會,世界各個角落每天都在上演著虐老事件。
所以,作為一個公民,他是否應該擁有完整的公民權,甚至包括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死亡方式,成了令人深省的話題。
當然,有的國家正在重視。
比如,2002年將安樂死合法化的荷蘭,就接受了一對91歲高齡老人的安樂死申請。
接受安樂死的Nic和Elderhorst夫婦
這對結婚65年的夫妻,丈夫中風,妻子患有老年痴呆症。
他們都不是符合安樂死的「絕症」條件,但他們都不想獨活在這個世界上,「一起死去是他們最深切的願望」。
最後他們在自己的房間里深情一吻,一同死去。
04
儘管比利時、加拿大、哥倫比亞、盧森堡和荷蘭(以及美國的一些州)等國家允許安樂死,但僅限於絕症條件。
而瑞士的安樂死,已超越了這個範疇,自1942年以來,只要動機不自私,他們就允許安樂死。
且瑞士是唯一一個對外國人提供安樂死的國家。
每年大約有200名外國人到瑞士申請自願安樂死。
執行安樂死的藥品
但你不要以為,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到瑞士接受安樂死的成本非常昂貴 ,據英國媒體報道,這筆費用到要在6500英鎊到15,000英鎊之間。
用江湖上的話來說,就是:想死?沒那麼容易!
因此,就有支持安樂死的非營利組織,為那些「想死卻死不起」的人群,研究出自殺神器。
比如下面這款「石棺」,通過眨眼就能控制自殺,無需他人幫助就能觸發死亡。
還有下面這一款,一氧化碳發生器。
所有尋求安樂死的人,都認為「死亡不應該隱藏在某個房間背後」,而應該光明正大、有尊嚴地死去。
如果疼痛不僅來自身體,而是來自生活不愉快、沒有尊嚴或是成為他人負擔等問題。
那麼,是否應該重新定義生命的意義,以及安樂死的範疇?
這更像是一個社會問題,而不是健康問題。
古德爾博士最終在家人的支持和安樂死倡導組織的幫助下,籌得2萬美元飛往瑞士,並在5月10日接受自願安樂死。
看著古德爾在臨終前露出久違的笑容,我們不禁祝福他終於達成心愿:「我並不害怕死亡,而是會歡迎它。」
死亡,一向是人們所忌諱的字眼。
大部分都只意識到有尊嚴地活著,卻很少人去領悟如何有尊嚴地死去。
安樂死,是輕賤生命,還是尊重生命,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答案。
但我們更應該考慮的是,在能獨立自主的時候,參透生命的意義,活出生命的價值。
無論生死,尊嚴是人生最珍貴,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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