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三四學員巡展之高上興‖詩歌：遙想那年沙灣

文學是一種慢，慢慢你就知道了

遙想那年沙灣

我們給土地命名

音韻要動聽、寓意要吉祥

言辭之外，一個美麗意象

在心裡想了又想，像一枚銀戒越擦越亮

亮透了。有月的光澤

沙川外了無人跡

七里長潭水波不興

洞宮山深處，虎豹長嘯

而小溪邊水聲欸乃

三隻野鶴打盹入夢

兩枚青螺想修鍊成仙

環沙灣跑步

從街尾洪畈橋出發，沿新杉路，

途徑文昌廟、轉七里，過東信橋

繞朝陽街，向朝陽台致意、回街尾

好多個早晨，我們這樣環沙灣跑步

從西北沙漠到東南丘陵

那一個又一個同名的沙灣

我們一個也不知道

我們只是跑步，肚腰邊疼痛也不管

街邊有老人賣菱角，饅頭香味四溢

好多個早晨，我們曾這樣環沙灣跑步

魚尾敲窗

老宅子不言不語

朝陽街外草木蔥蘢

有魚尾敲窗，小船夫鼻尖尚帶著水珠

「你女婿在水底扎了一夜，

一早送魚兒來。」

屋外音聲紛亂。什麼人說一聲、又說一聲

一串金鯉魚呀，就換了一個媳婦

「老頭子，你好本事。」老婆子誇一句

銀拉

這麼多年，很多事都已放下

像纖繩沉入水底

但想起銀拉，他還是願意

告訴給年輕人，銀拉

是行船工具里最好聽的名字

銀拉。老船夫一再重複著

像最初的發音練習，務求準確

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青春已不在呵，我的妹子

老船夫他打起了鼾

朝陽街中朝陽台

朝陽台下埋先祖

聽一夜水聲潺湲

木排兒又順著流水下青田

叫一聲沙灣他應一聲

再叫一聲，他又應一聲

叫到了第三聲，我的沙灣

老船夫

老船夫他他他打起了鼾

偷

整個九十年代

我們都在村莊里流竄

偷桃子、橘子、楊梅和梨

到秋天，我們就在山上挖個洞

偷烤地瓜。我們遊盪、分贓

為我們所偷到的那些珍寶歡欣鼓舞

我們自以為是此中聖手

不料，卻有人在不提防間

將我們的村莊和整個年代

一股腦兒打包偷走了

想起梅山

想起梅山，就想起了

在疏影橫斜里喝酒的人

想起一個皇帝的背影，和他的煤山

想起草廬與朱門，廟堂與江湖

「梅山，無梅，有梨花，

梅姓開基，故名。

在大均南八里。

有貢生，入朝。義德丕基。青雲望重。」

——這一個梅山，

不是那些梅山

四五根桅杆，三兩隻歸鳥

梨花謝了，又開

楊山懷古

如果男的孔武有力

那必是楊家將流落於此

倘若女的貌美如花

無疑，那將是楊貴妃的後代

——在楊山村口的亭子里

我們想像著名將和美人

而深秋豆莢花，什麼也不想

在風裡，偷偷又開了一朵

我和一棵樹

那一年我吃了樹果子

第二年我錯過了果子的成熟

第三年我忘了這一棵樹

第四年我在夜色里想起它

第五年我離樹很遠

——至今我不知道樹的名字

但那消融於我體內的樹果子，

卻總在雨夜裡 一次次萌芽

走過陝北

走過陝北，這乾旱而荒涼的

大地的褶皺。岩石疊著岩石

春天的奶水喂不飽一顆花骨朵

從楊家嶺到梁家河，窯洞燈火通明

一盞燈，從一隻手到另一個手

走過陝北，羊蹄踢踏，馬群嘶吼

大地拍著胸撂下狠話：你來，

西北風和黃土，足以當草料。

高上興，男，1990年生於浙江景寧。魯迅文學院第三十四屆中青年高研班（青年作家班）學員，浙江省作家協會「新荷計劃」作者，浙江散文學會會員、麗水市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於《西湖》《延安文學》《浙江作家》等報刊雜誌。

本期值班、排版編輯：董喜陽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