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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突然上門,才發現打開「天窗」說不了「亮話」

對於中國觀眾來說,《天窗》並非新劇,它是「英國國家劇院現場」首批在中國播放的劇目之一,甫一上映就以細膩的文本和鮮活的表演而贏得大規模好評,最近又重新在各大影像場館放映,吸引更多觀眾注意。而對於中國的戲劇從業者來說,《天窗》有著實用的參考價值,它寫實、複雜卻不失凝練,人物刻畫精雕細琢,能透過方寸空間看到戲劇事件在時間維度里的劇變,切入點雖小,卻有見微知著的魔力。對於價值觀中庸、思辨不足卻終日疲於奔波、與瑣碎生活做抗爭的中國戲劇人來說,邵賓納劇院的癲狂風格與「大嘴突擊隊」(Gob Squad)框架完整的觀念體系並非理想的參考範本,《天窗》才是。

《天窗》的舞台布景表面上巨細靡遺地復刻生活,實際上有強烈的象徵意義。年屆三十的女主角基拉曾經在十八歲時介入中年男子湯姆及其妻子愛麗絲的婚姻。當時的基拉剛剛擺脫原生家庭渴望獨立,因而離開家鄉到倫敦打工、求學,她打工的餐館便是湯姆夫婦的產業。她與湯姆夫婦一見如故,沒多久便住進他們的寓所里,表面上是寄居、為湯姆的事業排憂解難,實則與湯姆展開一段地下情。基拉對湯姆的要求是將他們的關係向愛麗絲嚴格保密,但隨著湯姆將兩人的情書向愛麗絲公開,長達六年的感情宣告破滅。本無心破壞他人家庭的基拉斬斷情絲,獨自搬到一所破舊的公寓里,尋得一份貧民窟教師的工作,除了維持日常開支外,這項艱苦工作更像是一場終身的懺悔與贖罪。

上述這些只是故事前史,舞台上的故事始於某個風雪凜冽的冬夜,拖著疲倦身軀的基拉回到家中,先是迎來了湯姆的兒子、十八歲的愛德華到來,在愛德華做了一番對母親得癌症去世、父親現狀並不好的前情鋪墊後,湯姆在愛德華離開後也到達了基拉的寓所,展開了一場漫長的對談,並時不時因各種爭辯使得氣氛劍拔弩張。

《天窗》於1995年在英國首演,時隔二十年後被重新排演、錄製,語境卻依然完全適用於當下。湯姆身上近乎囂張的優越感和頤指氣使,有時代背景的因素——首演與復演之時的英國政壇都是保守黨的天下,國家推行經濟自由主義,任憑經濟市場自然發展,因此能在市場中脫穎而出的成功商人,必然是叢林法則下的勝利者,湯姆便是其中之一。

初次登錄臉書賬號的用戶,大概都曾被填寫個人信息時那些名目繁多的政治觀、宗教觀、性取向選項弄得眼花繚亂,選項的答案就如同社會人格的基因,共同構建出用戶的獨立人格。我們能想像,倘若登錄湯姆和基拉的臉書賬號,將會看到兩份格格不入的個人資料,他們的潛在矛盾是如此激烈,但他們卻曾經如此相愛。基拉在湯姆這裡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蛻變,如她所願獨立起來,然而湯姆卻只是坐享擁有崇拜者的快感。這段親密關係里產生的錯位所埋下的隱患,終於在重逢之時爆發——基拉認為自己正在從事一項偉大的事業,湯姆卻批判她在浪費時間與才華;基拉希望國家擁有健全的福利制度與相對平等的階級狀態,嚮往更高的精神境界,湯姆階級觀念鮮明且蔑視心靈生活、推崇法則與制度且虛榮偽善。在近兩個小時的對話里,兩人的精神圖像越發清晰,在妥協未果的情況下,他們再次分道揚鑣。

全劇值得玩味的地方,並不只是湯姆與基拉一輪又一輪的對抗。湯姆的兒子愛德華劇首、劇末的兩次出現,對於基拉來說,愛德華便是她精神上的天窗,讓她得以喘息。「天窗」在劇中第一次出現,是湯姆提到他為彌留之際的愛麗絲布置了一間帶有天窗的房間,在那裡,愛麗絲可以透過天窗看到藍天和飛翔的鳥兒,它象徵著希望。十八歲的愛德華單純、熱情、友好,在他身上基拉彷彿看到了當年十八歲的自己,看到那種誘人的不確定性。當她在第一幕里五味雜陳地對愛德華回溯當年寄居在湯姆家裡時,在溫暖而氤氳的早餐氣息中享受久違的家的味道,愛德華或許未能體會「懷念早餐」背後的深層含義。但當基拉再次被湯姆折磨得心力交瘁,愛德華帶上散發著熱氣的早餐與基拉共享,簡單的善舉平復了她受傷的心。燈光在愛德華與基拉共餐的過程中逐漸暗下,生活還在繼續。

若問《天窗》的劇本究竟好在哪裡,請容許我引用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里的一段話:「在塞繆爾·理查森那裡,小說開始審視『發生於內心的東西』,展示感情的隱秘生活;在巴爾扎克那裡,小說發現人如何紮根於歷史之中;在福樓拜那裡,小說探討直至當時還不為人知的日常生活的土壤;在托爾斯泰那裡,小說探尋在人作出的決定和人的行為中,非理性如何起作用。」透過《天窗》,能看到上述的一切。

文| 阿之

攝影| John Haynes

本文刊載於20180508《北京青年報》B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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