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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樹下】多餘的字句

多餘的字句

讀過一些書之後,會對作者產生輕微的恨意。有些情節,明明不是那麼必須,為什麼偏要寫出來,有些話,明明也不是那麼要緊,為什麼非得告訴我。

明明我可以看完了這故事,長出一口氣,放下,然後慢慢遺忘。等到有一天想起來某個情節、某個句子,又重新拾起來。這些故事,是可翻閱的、安靜的。可偏偏有些故事,它不肯變成這樣,它要變成一根細小的木刺,扎在心尖,痛得不激烈,忘得不徹底。曹公說,縱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對於這些故事,沒有比「意難平」更適合的詞了。

看了金庸很多小說,記得最深刻的女子,不是飛揚艷麗的趙敏,不是清絕出塵的小龍女,不是機巧玲瓏的黃蓉,而是李文秀。讀完《白馬嘯西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記這個故事很多很多年了。

這個故事有什麼好稀奇的,不過是陰差陽錯,當年竹馬許了別家青梅,痴心枉付了而已,再添上江湖恩怨,前朝傳說,都是用老了的橋段。

可誰能忘得了這最後一句?

白馬帶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馬已經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終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洒的少年……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明明只要告訴我,她騎著白馬回了中原,這故事就該結束了。我第一次覺得,金庸老爺子真是個狠毒人物。這惆悵跟著我,跟到如今,此處有很讓人親近的海,有成都一年也見不上幾次的藍天,空氣也總是新鮮,每每感受到這異鄉的好處時,我就會想起這個美麗的姑娘,像她那樣想: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前些日子,讀完了江戶川亂步的《孤島之鬼》,那氛圍渲染,很有些愛倫坡的影子,但情節畢竟太奇詭,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越看到後面,越覺得索然。

到最後一句話落下,腦海里乍然響起《風居住的街道》的旋律來,二胡的泣訴讓人沒來由地心酸。主人翁到最後查清了女友死亡的真相,獲得了新的愛情與財富,真是一切都是落幕的好時候,卻突然提了一句,那個一直深愛著主人翁的友人死去的消息。其實那也沒有什麼,這故事裡的人都談不上多有魅力,死去了,也就是死去了而已。但江戶川亂步,多寫了這麼一句話。

「道雄直到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沒有呼喚父親和母親的名字,只是緊緊地抱著您的來信,呼喚著您的名字。」

明明是很不恰當的、很不相似的,我驀然想起越劇《紅樓夢》里黛玉臨死前對著詩稿泣血,想起瀟湘館門窗後透出來的暖紅燭火,傳過來的熱鬧聲響。太凄涼。

以前覺得,若是我愛的人死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死的時候我或許在笑、在哭、在出神,什麼也不知道,那當我曉得他死了,必然會一生都難過。現在才知道,還有更難過的時候。你愛的人也許正在笑、在哭、在出神,而你快要死了,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回想起來,其實這些又怎麼能說是多餘的字句呢,毋寧說它們才是故事的核心。作者等了好久,終於將畫織完,小心地將針裹進去,然後刺到讀者的肉里。

故事如此,生活何嘗不如此。

那一天偶然翻到收藏夾里的一張合照,兩個人的臉緊緊相貼,一看日期已是2015年。三年里我不知對多少人說過這個綿延了九年最後不得善終的故事,舊友問起那個她,只說結束了,新人嘆息這份情,也只說結束了。

到看到那合照時,只能又是甜蜜又是辛酸地自語:原來這才是故事的結局。

曬樓上的秋天

洪忠佩

日子滑入秋天,篁嶺村一家一家的曬樓,彷彿展現出一幅幅線條與色彩組成的曬秋圖,明艷、質樸,既有齊白石畫中的筆墨意趣,又有印象派畫家呈現出的新鮮生動,鱗瓦、屋檐,恰到好處地成了畫框,布局簡單,卻在交叉中有變化,搭配得近乎完美。走進篁嶺村的一剎那,我的雙眼立即被這樣的畫境吸引住了,甚至忘了看村口花圃的顏色,以及木坊上的雕飾。

篁嶺,倚著婺源石耳山的一個典型山村,一百多戶人家,擠擠挨挨地居在巴掌大的山腰上。在久遠的年月里,滿山的翠竹青松,還有水口林立的紅豆杉、香榧、香樟、楓香,想必是篁嶺的先人擇山而居的緣由吧。篁嶺山陡路窄,很難見著一塊寬敞的平地。村莊依山而建,房屋錯落有致,大多是兩層的結構,牆腳山石砌起,一層大門口朝著路,二層開後門架天橋臨著山,屋頂鱗瓦,牆體斑駁,黑白色調,也有黃泥巴裸露的土牆。山野天空,天藍得純凈,樹綠得純凈,環境空氣都可以養眼洗肺。山村屋宇之間,雞犬相聞,依然透著原始村落的生活氣息。篁嶺人家,樓堂前的曬欄,用十六根或者十八根的杉木從樓堂前抵牆而出,面朝天空,平面、伸展,放上竹編的曬簟曬盤就成了無遮無攔的曬場,當地人稱之為曬樓。

立秋一到,秋日的陽光把曬樓喚醒了。篁嶺之上,一家家曬樓齊刷刷地開始曬秋。篁嶺人家曬秋沒什麼講究,山裡種的,地里長的,什麼趕上就曬什麼,辣椒,豆角,茄子,玉米,稻穀,黃豆,芝麻,番薯,油菜籽……一年又一年,循環往複,恨不得把整個秋天的收穫都曬起來。而曬樓上色彩最為明艷、濃烈的,當屬曬辣椒曬稻穀的日子。或許,篁嶺人家沒有多少人知道,山外流傳的一幅幅攝影和美術作品,跟他們的生活傑作有關。不可思議的是,篁嶺人家在曬樓上呈現的秋景,確實讓無數的人感到了視角上的震撼。曬樓上那一盤盤的辣椒,色彩是那麼的明艷,而曬樓上的一根根杉木,是否是民居里伸出的一個個粗壯的驚嘆號?

同行的一位畫家,到了篁嶺情不自禁地從背包里拿出了速寫本,碳素筆在本子上悠遊,線條簡練,場景躍然紙上,而他的眼神透出更多的專註。坐在長凳上切辣椒的老嫗,六十多歲的樣子,頭系方格子的頭巾,做事手腳利落。她右手把兩個或者三個辣椒併攏按在刀板上,一刀接著一刀,刀法嫻熟,切下的辣椒一圈圈的,像一枚枚的紅扣子,水滋滋的,鮮潤得很。等裝辣椒的背簍夠上一曬盤了,就搬到曬樓上去曬,於是,空氣中漂浮著一股辣辣的氣味。色澤誘人的辣椒經不住曬,日頭一照就蔫了,滿噹噹的曬盤曬簟里便留出了許多空隙。村裡的婦女和老嫗一樣,趁著天氣曬秋,雖然忙前忙後的,言談舉止中卻有閑適自得的一面。她們覺得生活很簡單,日子就是春播、夏種、秋收、冬藏,一年四季能吃飯能夠做事就夠了。從一家兩盤三盤的辣椒曬起來,到一百多戶人家紛紛把曬盤曬簟里的辣椒曬出來,那是一個何其壯觀的場景啊!如果穿過高低不平的巷子,換個角度,平視或者俯視,視覺感受和心靈體驗都會有差異。人們遠遠地看著,感受著篁嶺曬樓上的秋天,以及篁嶺人家對秋天的抒情。

蟬的叫聲,持續而有耐性。在蟬聲的背後,似乎還有不知名的蟲兒在低語。水口至木坊的青石板路邊,有一組二十四節氣的石雕,無論雕有怎樣的圖案和文字,應該都是農耕文明的象徵意義和時間漫遊的符號吧?一茬一茬,田地作物在生長輪迴,還有什麼在時光中比生命更有奧妙?二十四節氣石雕的對面,是篁嶺人家的開山之作,一條條層層疊起的梯田裡,青蔥的禾苗正在蓄勢一場稻浪。到稻子收割的時候,篁嶺人家的曬樓是否虛位以待?

篁嶺的陽光真通透,連樹葉在陽光下都綠得透明。曬樓,多麼溫暖殷實的辭彙。面對篁嶺人家的曬樓,我和友人的眸子里自然多了一份質樸和美好。在婺源的鄉村版圖上,篁嶺的秋天就這樣在曬樓上延續著。

END

文 by 雲舟、洪忠佩

編輯 by宇宙最強企小鵝

圖片 by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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