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征讀唐詩：月落烏啼霜滿天
濤聲依舊
請讓我的情感留在你身邊
毛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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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斯征
楓橋夜泊·張繼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1
很多人都知道毛寧唱的那首《濤聲依舊》，此歌就是根據張繼這首詩改編而成，歌詞意境很美，影響巨大，其實應該歸功於這首詩。
張繼是盛唐詩人，詩作流傳下來的不多，只有幾十首，其中《楓橋夜泊》最為知名。這首詩當然好，好在何處？
前人從很多角度解讀過此詩，不再贅言。在此我只從審美上解讀，除每句都是一幅畫外，我認為此詩還有一個特色，就是此詩具有晚唐詩的特點，完全不似盛中唐之作。
這也是此詩深得日本人喜愛的一個重要原因。日本詩人大沼枕山有句曰：一種風流吾最愛，六朝風流晚唐詩。
日本受唐文化影響深遠，日本的審美體系也與晚唐氣質極其相類，日本崇尚「物哀」之美，晚唐之詩恰恰有種綿邈幽微、朦朧隱約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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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物哀，讀到蘇軾《海棠》詩：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會不自覺地想起川端康成的《花未眠》，兩人有許多相似之處，一個人對著一朵花，思緒萬千。蘇軾是北宋人，去唐未遠，日本人又鐘意於晚唐詩，難免相似。
若說蘇軾是北宋人，說服力不足，我再舉一例，晚唐詩人殷文圭有首七律《趙侍郎看紅白牡丹因寄楊狀頭贊圖》：
遲開都為讓群芳，貴地栽成對玉堂。
紅艷裊煙疑欲語，素華映月只聞香。
剪裁偏得東風意，淡薄似矜西子妝。
雅稱花中為首冠，年年長占斷春光。
這首詠物詩，就是那種比較接近物哀審美的例證，晚唐類似的詩歌很多，詩人們面對現實的無奈，只能逃避，以詠物寄託情感，進而「物哀」。
說了這麼多，就是要告訴大家，這種審美體系的真正源流。《楓橋夜泊》這首詩就深得物哀之美，這種美沉靜、剋制、寂寞，拒絕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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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櫻花季，日本北海道就能直觀感受到這種美，盛大、浩瀚、寂靜，如死亡之靜美，震撼人心。
現在網路上經常用一個詞「美哭」，這種沉靜浩大的美確實會讓你感動到抽泣，很容易擊中你最柔軟的部分。
相信有讀者記得冰心的文章，她說：「我覺出了造化的莊嚴，一身之幼稚，病後的我，在這四周艷射的景象中，竟伏於纖草之上，嗚咽不止。」就是這種感覺，讓人為美而哭，生怕它不能永恆，逝去總是令人感傷。
很多人喜歡去北海道或武漢大學看櫻花，但大多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去欣賞，很多人只是隨波逐流。
其實這些人的內心一定在某一時刻被這種盛大寂靜的美所感動、震撼，只是表達不出來，不知道這是哪種美，不知道心中的感動來自哪裡。
東亞文化同源，此前說過中國帝國時代是宗主國，萬國來朝，這也是為什麼直到今天中日韓各國雖然有摩擦，但在文化上，審美極其相似，因為東亞各國有過相同的古典時代。
（請記住這一句，因為很快我將介紹文明衝突論，你會恍然大悟）
連平均智商都一樣，高出其它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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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了解日本近代史，了解日本的漢學家，你肯定會得出一個答案：世界上最了解中國的國家就是日本，有時間我介紹下日本儒學家、歷史學家內藤湖南，內藤的唐宋變革說影響深遠。
日本人非常喜歡這首詩，喜歡到什麼程度呢？據說明朝嘉靖年間，日寇侵略中國邊境，搶走了寒山寺的鐘。清朝末年，有一位日本人山田寒山希望找到唐朝那口鐘歸還中國，但是找不到了。
山田寒山是一位中國通，自稱中國寒山寺僧，擅長詩詞、繪畫，如果不說名字，典型的一個中國文人形象。
只得重新鑄造兩口鐘，一口留在日本，一口送還蘇州寒山寺。
此外還有碑文的傳說，裕仁天皇也喜歡《楓橋夜泊》，要看詩碑，侵略南京的甲級戰犯松井石根也很喜歡，寒山寺主持怕松井前來搶劫，就令人錢榮初仿刻一個詩碑，以假亂真云云。
還有唐武宗詛咒的傳說，大意是唐武宗非常喜歡這塊詩碑，下令不準民間私刻詩碑，否則不得好死，結果真有後世私刻者不得善終，當然詛咒是無稽之談。
內藤湖南也來過寒山寺，他在《燕山楚水》中記載「在蘇州，日本人是必定遊覽的」、「寺堂全無，……來這裡的遊人，大多是我國（指日本）人，聽說蘇州這樣可稱為文人冀北的地方，竟然也沒有什麼人來憑弔。這也應該看作中國衰敗的氣象的一個徵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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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此文，不少人都注意到日本人有不少人會寫詩詞，確實如此。即便現在，來中國留學的日本留學生，如果學習歷史或者文學，不少都擅詩詞或者來之後學習詩詞寫作，水平不低，而且不是老乾體，確實令人汗顏。我想通過詩詞，他們也能回憶起遙遠的古典時代。
《楓橋夜泊》營造的意境像一個夢，不願意醒來的夢，來自古典時代，在現代文明的衝擊下，也許會有越來越多的夢境消逝，這是無可奈何的，珍惜吧。
關於《楓橋夜泊》有許多故事要講，裡面提到「寒山寺」，光這個寺名，足夠寫好幾千字，有時間再介紹寒山寺的前生今世吧。
子思吃緊為人處，活潑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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