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放:用書寫與當下和解
在中國古代什麼人被稱為文人?他們在當時社會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當科舉制度完結,中國從封建王朝社會逐步進入到今天這個高度工業化、信息化的社會後,當今是否還存有文人群體?他們在今天的中國又發揮著什麼樣的作用?《藝術商業》5月刊邀您一同探討「誰是『新派文人』」
▌亦安畫廊的掌舵人張明放已經成功經營他的畫廊有18個年頭,這對於發展不過30年的中國畫廊業來說,實屬不易。2000年,金融業出身的他帶著賺到的第一桶金毅然投身到了當代藝術的事業中。他的畫廊曾幾度搬遷,並且於2014年在台北成立了新的空間。經歷了些許跌宕、誤解、轉身,張明放戲稱自己算是掉進了當代藝術的這個「大坑」,不過他說自己從未後悔。近幾年來,老張除了畫商、藏家以外,又多了一個身份—藝術家「寬雲」,他通過書寫、創作,開始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方向。更重要的是,創作讓他的心態發生了質的變化,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個新的自我正在生成。
以書寫來修行
▌張明放家裡的客廳就像是他的書房,到處散落著他多年來收藏的高古石雕、佛像,再到一摞摞碑帖、拓片以及近幾年來創作的畫作。談到興緻正濃的時候,他會將那些珍藏數年的碑帖一卷卷打開,如數家珍地向我們介紹起來:「這個是六朝時期的《西域考古圖譜》寫經,這是隋朝的《鄧州舍利塔銘》,這是唐朝的碑帖,這都是我在日本收藏的。你看,從唐朝開始可以明顯感覺到書法開始變得嚴謹……」
寬雲《十五願》
45×30cm
紙本水墨
2016
▌如果提前不加了解,你可能會忘記他是一個經營了18年當代藝術的成功畫商,同時也是最早將西方藝術引進中國的畫廊主之一。
▌這種從畫廊主到藝術家的轉變大概始於3年前,當時張明放處於人生的低谷期,無論是事業還是生活都遇到了巨大的瓶頸,同時,張明放似乎也毫不隱藏自己對於市場現狀的擔憂:從藝術家的角度來看,資本進來得太快,讓藝術家在這個時代很容易膨脹,藝術作品沒有經過沉澱就很快被消費掉了,買家看上去好像是買到了什麼東西,但其實很容易產生泡沫,這使得第一代的藏家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但是你買西方主流的里希特、培根就沒有這個問題,為什麼?因為主流美術館都有他的藏品,年輕人從小就接受這方面的教育,所以藏家買這個肯定是對的。」
張明放收藏的唐代佛頭像
▌太過於憂慮當前現狀,加之對前景未來的迷茫,張明放重拾書法,從中尋求治癒的力量。他回家找到之前買的敦煌遺書,裡面有一篇叫作《十五願》的經文,於是他對著它開始不停抄寫,在畫廊寫,回到家也寫。「失眠、惡夢,每天跟自己叫勁兒。」他在自述中這樣寫道,「當時我總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很急。」再然後他開始畫畫,將對書法的體會融合到自己的繪畫中,創造出了一種介乎於西方和東方之間的抽象美學。
▌對於張明放來說,走入書法的世界,無疑是一個修行的過程,他甚至把書法比作是中國人的「聖經」,每天臨摹的過程就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在進行禱告。就這樣一堅持就是3年,他現在每天除了基本的生活之外就全部交給了學習和創作,寫書法累了的時候就畫一會兒畫,有時候畫得累了,就開始寫書法。他認為創作的基本功是非常重要的,就像體能訓練中的拉伸肌肉一樣,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張明放收藏的六朝時期 《西域考古圖譜》
▌從魏晉再到隋唐,張明放幾乎臨摹了歷朝歷代的書法,不過他說,自己最喜歡的還是六朝時期書體的隨行與恣肆,而其中對他影響最大的還是《蘭亭序》,不光是王羲之的,作為書法史上的傳世之作,歷史上許多著名書法家,如馮承素、褚遂良、歐陽詢等都曾對它進行過摹寫和再創作。張明放說,每一個版本的《蘭亭序》其實都有差別,從細節中能感受到不同創作者當時的心境以及書體風格的轉變,而這種樂趣是只有沉浸其中才能夠體會到的。在每個階段,他所喜歡的版本也會隨之變化,最近他喜歡臨摹虞世南的《蘭亭序》,因為能給他一種更安靜的感覺。
▌張明放被身邊的朋友們認定為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不過經過兩年多的書寫和創作,他的心境也開始發生轉變,沒有那麼焦躁,也不再那麼憤世嫉俗了。遇到問題,他會設身處地開始推導,並學會接受和理解每一種人生的境遇和抉擇。「我一旦執念於這件事情你做錯了或者是你應該做什麼的時候,其實痛苦的還是自身。是書法讓我想通了,讓我開始理解不同人的境遇,書法會克服自己身上的不足和存在的問題。」
寬雲創作的繪畫作品
書寫在於當下
▌當然,深諳當代藝術之道的張明放並不僅僅滿足於機械般的摹古和複製,雖說每一次臨摹的過程都是一種肌肉的訓練,就像他所秉承的理念一樣,每一種創作都有自己的文化基因。「畢加索都說過我不創作,我發現」,不過在掌握了肌肉的訓練後,更重要的是將自己的所學在一個特別的場合重新「排演」出來。他不在意與古人能有幾分相似,他更在意的是藝術創作是否能與當下產生共鳴。對於自己的書法創作,他也只寫與自己生活有關的東西,「你寫唐詩宋詞未必和現在有多少共鳴」,就比如他曾受路邊的一個大排檔所啟發,決定將這種感受書寫在自己的作品中。張明放說,我們現代人總是把書法當成一種高高在上的藝術,但是對於古人來說,書法是他們從小的必修之課,是每天都要用到的工具,而自己一直要做的,就是要把書法和自己的生活結合起來。
寬雲創作的繪畫作品
▌作畫如此,經營亦然。張明放講到自己去日本的經歷,看到大街上商鋪招牌中的書體變幻多端,點餐的時候總會收到用書法親筆所寫的帖子,不同於在中國一眼望穿的「仿宋」美術字,書法在日本得到了廣泛的運用和傳播。在唏噓感慨的同時,這也更加堅定了他要推廣書法的決心。於是他和自己的藝術家好友廖明明一起將畫廊的二樓整理成「亦安書齋」,他想將中國書法、日本書道、韓國的書法都囊括進來,建立一個東方文化的交流平台,邀請各界人士來這裡分享對於書法的理解。「打個比方,以前我只做西餐,而我現在必須以中餐為主,因為我現在也是一個中餐廚師。」
▌前幾年,張明放的一位朋友裝修房子,向他諮詢該挑選什麼樣的藝術品來搭配整個空間,試過了各種西畫以後,都覺得不太搭調,他說要不就掛一幅書法吧,沒想到竟然異常地匹配。這個案例當時給了他深刻的啟發,原來中國的書法是這麼容易與現代空間相互結合。書法中的空間、速度、筆勢變化,還有各種書體和西方的抽象畫有異曲同工的審美之妙。他說,希望未來書法作品能夠在巴塞爾的舞台,與西方的當代藝術直接進行對話。
採訪、文 / 凡琳
攝影 / 張之洲
圖片提供 / 張明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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