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抑鬱症的深度分析

最新 05-13

不知其源何以知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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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故君子求善，日進其益，造極乃止。春誦園體天格物，革故鼎新，公眾號陸續推出新版塊…「四季小品」、「春誦快訊」、「春誦雜壇」、「猜一猜」、「竹下詩社」、「春誦園de日常」、「每日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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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現在抑鬱症已經不是一個陌生的名詞了，也有不少認識的孩子得了抑鬱症，他們的父母都非常的著急、焦慮。請問傳統教育如果看待抑鬱症？家長應該如何面對自己得抑鬱症的孩子？

答

一、抑鬱症的現狀與特徵

據統計，現代社會抑鬱症患者呈不斷增長趨勢，由於這種疾病在精神科類疾病中自殺率最高，因此到2020年將成為僅次於癌症的人類第二大殺手。令人痛心的是，近年來青少年患者也在逐漸增多，值得我們教育者高度警惕。

西方醫學認為，抑鬱症發病主要有遺傳與社會兩大誘因。遺傳因素相對穩定，我們暫且不論。既然數據顯示發病率逐年增長，那麼，說明社會因素纔是此惡性趨勢的主因。想一想，工業文明發展到現在，人類費盡心力、剛剛逃離了外在嚴酷自然與物質匱乏的威脅，卻終難擺脫生命自身針對自身的威脅——癌症是肌體細胞無序增長的自我戕害，抑鬱症則是意志精神反噬性的自我荼毒！

眾所周知，抑鬱症的典型癥狀是持續性的心境低落、自我否定、自我貶抑、逃避社交、悲觀厭世、感覺生命陰沉晦暗、可鄙而無意義；同時伴有焦躁煩悶、失眠多夢及其它身體方面的不適；抑鬱癥狀如果長期得不到改善，痛不欲生的患者可能由自殘走向自殺！

關於治療，西方醫學多從藥物與心理疏導兩方面配合進行，雖可取得一定成效，但終究不能抓住根本。也就是不能拔本塞源，從抑鬱症滋生的土壤來整治改善。前面提到，抑鬱症的犯濫並非基於人先天體質的改變，而是在於社會生活方式的改變。那麼反思並改善我們人類當前的異化狀態，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二、社會背景、家庭背景及易患人群

當今世界，佔據支配地位的是西方文明價值體系（我們中國人的生活方式與觀念已大部分西化），其核心觀念是以經濟效率和技術進步為鵠的，人與人之間以競爭和成功為標榜。

這種思想支配下的教育，致力於培養各個領域的「專才」，而以文化成的「成人」教育，則被打入冷宮。他們喜歡以「資源」和「市場」來看待其國民的管理和流動。在這樣的「市場」，經濟、金融、計算機人才炙手可熱，哲學、歷史、文學畢業生則門庭冷落。

事實上，大學專業設置本身，就是以「市場」為導向。所以，作為「無形之手」，市場不僅在經濟領域起作用，而且已經滲透到擔負靈魂鑄造的教育領地（北大曾一度差點被企業化）。這種過分強調發展人的技術性才能，而忽視健全人格培養的教育功利而短視。它為將來各種社會問題埋下隱憂。這種教育意味著，孩子在成為一個心靈完善、健康，能夠抵抗各種社會壓力、挫折，懂得以正確價值觀念指導生活，可以適時協調自身與周圍人際環境的「成人」之前，就被當做一種實用性的「產品」推到社會了。尼采說，德國的大學連那些人類最基本、最核心的知識都未傳授，就讓他們的學生畢業了（大意如此）。如今，被如此培養出來的成年人，已經為人父母。他們難以避免地會以一種功利化的態度教育自己的孩子：他們專註於讓孩子學習優秀，乃至方方面面都優秀，他們期待著孩子將來出人頭地、成功「成才」，只是唯獨忽略了最首要的事，那就是：孩子應當性情完善，過得幸福。於是，幾歲大的孩子，就被送往五花八門的補習班。他們憂慮重重，深怕孩子將來落人一等。他們下意識地對自己和孩子發出信息：「別人家的孩子」怎樣怎樣。這些信息過早地種在了孩子的心田，澆灌了孩子的攀比之心和貪求之心。此種現象北京、上海之類的大城市尤為嚴重。家長們期待的是素質教育，所謂開闊心靈、培養技藝、增進能力，然而，收穫的卻是一顆顆壓抑而緊張的心。

原來，我們早已忘記了科技發明、經濟進步的初衷，那就是讓自動化帶來的便利，把我們從繁重體力勞動與口腹之慾的奴役中解放出來，使我們有所閒暇，能夠有機會去體會工作與創造本身的樂趣和價值；使我們精神從容，可以欣賞自然、詩歌、書籍、音樂之美好；使我們心氣平和，懂得體會人與人之間的良善、家庭生活的溫馨。一句話：感受幸福。弔詭的是，我們為著幸福之目的駕馭物質世界，可物質世界卻反過來奴役了我們。不只是青少年，如今許多成年人都成了「手機控」和「電腦控」。現代哲人稱其為：人類異化的主奴辯證法。而古代先賢早就勸誡和警示我們：「物物而不物於物」《莊子·山木》；「心能轉物，即同如來」《楞嚴經》；「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禮記·大學》。

《詩經·小雅·常棣》寫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如今，我們大多數家庭早已衣食無憂，然而卻根本做不到「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因為整個家庭總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憂慮：憂慮孩子不能接受最好的教育（某某出國了），憂慮孩子學習不夠優秀（某某上名牌大學了），憂慮孩子工作不夠體面（某某進政府機關了），憂慮存款不夠多（某某資產上億了），憂慮房子車子不夠氣派（某某換別墅名車了）……。我們總是不自覺地與他人比，這種心態其實是扭曲不正的，古人稱其為「好上人之心」。試想，這種氛圍之下的孩子，如何能夠讓他不起攀比爭奪之心？如何能夠讓他安心體會學習生活本身的快樂？這些孩子要麼刻苦努力，汲汲追求大人所灌輸給他的一切；要麼忍受不了壓力，養成叛逆和反社會性人格；要麼某一天，在這激烈追逐搏殺中遭遇挫折，抑鬱隕落……。因此，可以說爭奪攀比之心正是抑鬱症滋生的性情前提。

追本溯源，孩子價值觀念的不正，也不能完全責怪家長，因為整個商品社會價值導向就是如此。這種導向植根於西方自由主義理論與功利主義理論。這種思想把人類世界視為一個生存競爭的「斗場」，一個慾望交換的「市場」，但唯獨不是一個能令人復性養德、升起歡喜之心的「道場」。人們置身於那極盡繁華的大都市（我們有「帝都」、有「魔都」），很難擺脫周圍一切的誘惑與壓力。它有足夠炫目多彩的商品勾引你，它有足夠堂而皇之的宣傳促迫你。逛商場叫「血拚」，網路搶購稱「剁手」。這些戲謔話語的背後，透露的正是溶進現代人血液里的物質奴役。拜物與拜金文化的流毒無孔不入，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從網路到電視，從親友到鄰居，從學校到工作，從工作到子女——從生到死！

亞當斯密認為：「個人追求一己之利，便會自然而然促進社會利益」，其實只是物質層面的繁華假象。邊沁（Jeremy Bentham）以為：「自利性選擇終能使人達到最大快樂值」，這也是無知者虛妄的想像。人類不可能僅僅因為物質的發展和滿足就能獲得幸福。無論是古代希臘人、古代印度人還是古代中國人，他們的智者早就對此洞察於心。不懂得對慾望節制疏導的人，必然是盲目而不幸的，因為物慾牽引，永無休止。

許多公眾人物看似光鮮亮麗，擁有普通人夢寐以求的權勢名利，但是如果自身德性不足的話，權與名反而會支配了他們、害了他們。俗話說：「德不配位，必有災殃」。生活中這樣的例子很多，比如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員，他們面臨的誘惑是常人的數倍，而一旦不能對其駕馭，必然會落得鋃鐺入獄的下場。像張國榮、張朝陽這樣的耀眼巨星、商業大亨又有所不同，他們的焦慮和痛苦則是忍受不了自己的瑕疵與失敗。其實，他們是過分在意他人的眼光。完美主義人格讓他們覺得，他們一點點缺陷，都會在公眾眼裡放大萬倍。因而，他們內心的焦慮痛苦也是其擁躉體會不到的。

另外，許多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所面臨的也是類似的問題。他們勤奮學習多年，取得了令人羨慕的學歷光環，家長、親友與社會對他們的期望往往很高，可一旦有現實與理想的脫節，他們內心的壓抑也是巨大的。而這也正是抑鬱症在名校生和高學歷生中頻發的原因。媒體經常喜歡爆料：「某名校博士出家」、「某天才少年看破紅塵，遁入空門」。隨後引來的則是各種責難與譏諷：「父母白養你了」，「天才不是瘋子就是變態」……。媒體只管博眼球、轉報道，網民忙著灌灌水、吐吐槽。誰肯嚴肅思考並去體會他們心中的苦悶與痛楚呢？要不是這個社會和家庭施加的壓力太甚，他們也不至於想逃出整個社會。要不是找到這樣一種方式，發展下去，自殘自殺又有什麼奇怪？

三、抑鬱症的心理疏導與治療

前面主要對抑鬱症的現狀、特徵與成因，做了社會學分析和心理學分析，順便也提到了傳統智慧防患於未然的德性訓誡。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已經有孩子患病了怎麼辦？家長應以怎樣的態度面對？

我們知道，中國古典智慧總是直接從根本上著手，很少去做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工作。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所以，對於已經得了抑鬱症的孩子，還是需要將患者送往專業機構治療的。不過，這並不等於傳統文化在抑鬱症治療方面束手無策，無法可施。古聖先賢乃是能夠贊天地化育的人，他們早已對人類精神領域的歧路洞察秋毫。通過學習他們的教諭，可以幫助家長抓住根結，認清理路。唯有這樣，才可能以正確地方式，幫孩子從病痛中走出。

首先，根據之前分析，抑鬱症一般與周圍環境壓力有關（家庭方面的重大變故也會帶來情感創傷與壓力），所以，家長就應該杜絕一切壓力源，不要再用什麼責任啊，孝道啊，目標啊，志向啊向他說教。抑鬱症患者把一切都感受為虛妄，什麼都聽不進去的。同時也不可讓孩子感覺到家長為他操心憂慮，那樣孩子不會認為這是愛，而會把家長的擔心視為負擔，認為自己成了家庭的累贅，更加加劇他的自棄心理。家長最好的方式是，給孩子營造一種寬鬆溫馨的環境，讓孩子感受到不離不棄的耐心與愛心就可以了。只要假以時日，他自然會慢慢體會到這份愛，從漠然麻木狀態中走出來。所以，家長千萬不能焦慮著急，這樣只會讓孩子的壓力更大。

其次，對於病情比較嚴重，長期情志不舒，已經使神經遞質發生較大改變的，我想還是應該聽從醫囑，配合藥物治療才好。要知道，人的心理、精神、生理不是割裂的，而是相互聯繫的。體魄強健的人，意志和精神一般強健。意志和精神強健者，身體也不容易被病邪入侵。現在心理疾病已經影響到了生理，那就雙管齊下，同時配合身體方面的治療。據說某名企高管，通過堅持長跑治好了自己的抑鬱症。所以說，身體氣血疏通了，也會影響情志的疏通。家長能創造條件，讓孩子適當運動，爬爬山什麼的，多呼吸清爽的空氣，都會有所助益。具體可根據孩子過去喜歡的事情有所調整。就算病情比較嚴重，堅持下去也一定會康復的。家長應該樹立這樣一種信心，焦慮煩惱是沒用的。

最後，忍不住還是想說，真正服膺於傳統文化，同時有所得的人（「德者，得也」），是根本不會患上抑鬱症的。想一想，孔子一生遭遇多少磨難挫折，周遊列國到處碰壁，經常飯疏食飲水，有時還被困絕糧，然而，聖人依然能夠絃歌不止，曲肱而枕，樂在其中。顏回家貧，居陋巷，簞食瓢飲，終不改其樂。哪裡來的許多煩悶憂愁。為何？因為君子致乎內，仁者豁達無私。他們根本不會計較個人的成敗得失，地位榮辱。就算面對人生境遇的重大變故，他們也能敬天知命，順受其成。所謂：「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智者樂，仁者壽」。如果非要說有憂，那也是憂道之不行。

所以，每當談起學習傳統文化，我們大家都知道是為了培養德性，但很少有人了解德性與幸福其實是二而一的。不光是普通家長，誤導了當今風氣的主流觀念，也是完全不了解這一點的。功利主義與享樂主義總以為，修學德性是虛偽無用之事，只有物質上的享受才是人活著的真實。反之，價值無根的虛無主義者，則又把人生視為徒勞和荒謬。因此，現代西方思想不是崇拜「物」，就是崇拜「無」。總是兩極搖擺。反映到實際生活，功利主義引導下的人，要麼顯得非常積極，要麼遭遇挫折後一蹶不振。網上總是流行兩種矛盾性的文化即是其反映：一種是宣揚小人物逆襲成功的「雞血文章」，另一種則是最近常說的「佛系雞湯」。

去年風靡網路的「葛優躺」、「生無可戀」，則是對虛無主義人生態度的一次集中宣洩（適度宣洩則可，引導風氣則不可）。虛無主義的本質是什麼？用尼採的話說就是：「意志寧願意願虛無，也不要無所意願」。這句話可翻譯為：人一旦喪失了對「生」的愛，那他最終會通過選擇「死」來顯示自身的「存在」！從無戀於生，最終到死，整個過程是下意識的，並非他自己能夠左右。而且，不僅人的意志和精神會如此，人的肉體亦會如此。調查表明，長期抑鬱、痛不欲生的人，患癌症及其它疾病的概率，遠遠高於那些熱愛生命的人。這也是煩悶憂戚者短命，豁達樂天者長壽的原因。癌症和許多疾病都是肉體對人情志乖離的反饋，比如中醫里講：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總之，虛無主義最典型的情緒就是「徒勞」，就是覺得一切都無意義，幹什麼都無所謂，做與不做都一樣——人生不值得過！用他們的俏皮話說：「對人最好的事是：要麼從來沒有出生，要麼趕快去死！」這些正是抑鬱症患者的典型精神狀況。所不同的是：虛無主義者只是思考了虛無，抑鬱症患者則是在經受虛無。

嗚呼！文明歧路能致人死，豈虛言哉？可不慎乎！

邵雅忠

山東曲阜春耕園學校校長

春耕園學校為全日制儒學專門學校，前身是深圳明道國學培訓中心，於二零零四年在廣東深圳成立。校長邵雅忠女士，長期為廣大市民宣講傳統文化。後多次受遼寧省教育局、山東煙台教育局、廣東開平黨校、海南省監獄管理局、廣東東莞聯合技校等邀請，講授傳統文化，還曾遠赴馬來西亞為該國全華語學校的老師做中華傳統文化的培訓。二零零八年後謝絕各方邀請，全身心投入到辦學工作，堅定辦學之路，學習、思考、實踐儒家傳統文化的教育。學校於二零零九年四月十六日，從南方遷到山東曲阜，是故定農曆三月廿一日為校慶日。凡春秋開學之際，祀先師孔子，並於每學期中舉辦校運動會。同年，改名為「春耕園」並在當地教育局正式註冊。

春耕園文化

十年春耕朝朝暮暮

時光荏苒桃李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