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42 關於禮物和其他
前兩天回家探望奶奶,老人腿腳不便,讓我幫忙從床底下拿個東西,我順帶從床底下翻出一箱小玩意兒。
都是些什麼呢:石膏底座的注水玻璃球、用彈簧連接著小熊頭的塑料相框、曾經很流行的髮網——上面的水鑽還尚未脫落,還有很多其他可有可無的類似擺設,他們所處的時代都與這三樣東西相符。
難怪這些東西全都銷聲匿跡了,原來是被藏到這裡了,
——眼前的雞零狗碎都是我小學時候買的,其中大部分還是我送給母親的母親節禮物。
小學時候看待母親節,著眼點多在「節」字上,禮物也大多是買給別人看的。
很多時候,母親真正想要的,也正是被我們忽視的。
比如買玻璃球的那次,我的母親其實希望我送她一本書。
當時的母親正在學理財,把家裡的閑置資金統統管理起來,方便日後打理。
母親看起書來從不理我,從讀函授本科到自學理財的幾年時間裡,都是書本打開,話匣子就關上了。
我記得那天晚上去問母親想要什麼母親節禮物時我是多麼興高采烈,後來又是何其敗興。
雖然名義上是送給母親,其實自己還是希望能挑選一件合我心意的裝飾品,以母親節禮物的借口拿錢買下,放在家裡供前來玩耍的小夥伴稱讚。
趴在書桌旁的我認真端詳著母親:小圓臉微頷,內雙的眼睛透過蛤蟆眼鏡盯著課本,臉上雀斑像芝麻隨意撒著,烏溜溜的及腰長發,棉質豎條襯衫是橙色,和膚色很搭。
母親就著燈光,用紅藍雙頭彩鉛在課本上勾出波浪線,全身在動的地方只是眼球和握筆的手。
每天晚上都挨到十一點之後才睡。
我自然是要去攪和一通的。
「媽!明天是母親節,你想要什麼禮物呢?」
長久的沉默,沒有應答。
突然母親嘴唇動了動,我湊過去聽:
「清算期,也就是T+N,T指的是產品到期日… …」
我又升高調子,再問一遍。
「你不用送的,媽媽不缺什麼的。」
我愣住。
「那你送我一本書吧,」我看著母親猶豫了一下,她抿抿嘴唇說,「你看,這本。」
在課本扉頁的參考書目里,有一個書名被紅色鉛筆線條緊緊圍了好幾道,母親手指落在這個名字上:「就是這本書,我看了好久了,你去把它買回來,算送我的禮物。」
財經?有什麼好看的?
後來的結局大家都知道了。
我捏著母親給我的買書錢去了學校門口的精品店。
母親看著她的「禮物」,摸摸我的頭,「謝謝寶貝,我很喜歡。」
她沒有看我,也沒有主動拆開禮物的包裝。
而那本書,過了很久都沒有出現在書桌上。現在想來母親可能是在無言地期待著些什麼,果不其然,我還是讓她失望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以驚人的毅力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完成了多次「並不是真正獻給母親」的母親節禮物採買,而母親竟也心甘情願撥款給我去買一些雞肋的東西。
當然,在我開竅以後,發現母親其實並不喜歡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也因為學業繁忙,無心過問這些學習以外的「雜事」,於是高三之前都再未送過母親任何禮物。
所以母親到底喜歡什麼禮物?
那要問她自己。
在我已經沒臉開口問的時候,母親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一個晚上,她敲開我的房門,手裡捏著一個小東西;
「這個書籤我很喜歡,你看能不能當做我的生日禮物呢?」
我抬頭看她:
褲腳拖地,絲質薄睡衣滑滑的,映出床頭燈微弱的光亮以及手中書本反射出的晦明變化,短髮烏黑,墨里藏著的「針」因為光線不夠的原因被隱去,與黑髮融為一體。
水勾的輪廓。
知性的面龐。
母親手裡的東西是我假期里做的火漆卡片,暗紅色的火漆被印章壓成獅子頭,下面用金色油漆筆,一筆連成花體字單詞「Lion」,在黑底卡片上熠熠生輝,獅頭不怒而自威。
可惜邊角上有一處撕裂痕迹,是個殘次品,之所以會被母親發現,是因為我在做了一打這樣的書籤以後不小心把這一張撕裂了,便棄之於書桌上不顧,熟視無睹。
而現在我慌亂了,我結結巴巴地請求母親讓我給她單獨做一套書籤。
母親說不用,她就喜歡這個。
「做得很精緻,我可以收藏嗎?」
我看著母親打開自己的百寶箱:我初中時候用舊牛仔褲子上的布改成的錢包、寫著從未實現過的「玩電腦協議」的草稿紙、小學時候自己串了玩的手鏈… …
我在成長路上丟三落四,幸好有母親把這些東西悄悄拾起來,一一收藏著,視若珍寶。
母親最想要的禮物,早已由母親自己挑選好了,不是嗎?
圖源網路
美編 裴非衣
平台編輯 蕭綰
羽觀集原創團隊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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