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了，因為一隻老鼠
插圖：網路
「細節打敗婚姻」。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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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主
三妹今年32歲，已婚，沒有孩子。
設計行業的她常常加班，常常崩潰，常常寂寞。崩潰是因為工作永遠排山倒海地席捲她，寂寞是因為深夜走在那陰森恐怖的小巷的時候，她老公已經在遙遠的海邊小城酣然入睡。她已婚，又像未婚。
丈夫是初戀。大學戀愛，畢業結婚，一切順理成章。從外表來看，人人以為三妹攀得如此溫文爾雅的丈夫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三妹總是不置可否。結婚三四年，兩人還沒有孩子。又有同事背地裡咬舌根說肯定是三妹生不出孩子，否則她在公司這麼拼是為了什麼。
女人因為生不出孩子，所以需要拼搏。活像那些生得出孩子的女人就不需要拼搏了。為了不需要拼搏，有好事者勸三妹趁年輕去做試管嬰兒，老公嘛，有了孩子至少拴住了他的一條腿。可孩子拴住的明明是女人。三妹不善言辭，每每都是謝過對方好意便轉移話題。
孩子，是她求而不得的夢啊。
那時年少氣盛，覺得不為愛痴狂枉為人，儘管家人苦口婆心勸說嫁不得嫁不得，可她還是結了這門不被祝福的婚姻。從此，開始了她以為幸福卻坎坷落魄的人生。
別人以為三妹沒得生，卻不曾深究，她夫家所在的地區，傳宗接代思想根深蒂固，真是她的問題還不早早給掃地出門了。俗套都是丈夫沒有生育能力，妻子不離不棄。三妹就是這個俗套。
丈夫沒有騙婚。結婚前，他向三妹坦白一切，他患有無精症，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他說小時候生殖器官不舒服，他爸媽為了省錢沒帶去看醫生。三妹又震驚又心痛，向來悲天憫人的她更是生出一股非他不嫁的決心，她要打救他，做他的救世主。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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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孩子
然而，救世主並不好做。除了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和祝福，她還得承受身邊親戚朋友的種種猜忌，就連知情的夫家人也並沒有對她表現出多大的友好。那時的三妹被自己的勇氣與為愛獻身的精神感動著，覺得生活就算寂寥無聲也是可以忍受的代價之一。沒有孩子不重要，丈夫愛著自己就夠。還是太年輕了，她不知道有一天，她的心也會有不滿有抱怨有失落，而這所有的情緒都是因為沒有孩子慢慢滋生的。
兩年前，兩人打定主意通過人工受精的方式要個孩子。因為要用到別人的精子，只能到省會城市指定的醫院人工受精。
剛畢業那會，三妹在省會工作，丈夫也在省會的城中村開了家修手機的小店。三妹是新人，工資不高，每次發了工資還得貼補丈夫那家入不敷出的小店。儘管這樣，新婚燕爾，你儂我儂，孩子的事還沒來得及考慮，金錢在三妹感天動地的真愛里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感情絲毫沒受影響。
三妹哪裡知道，有一天的她也會為了錢而被人威脅要她好看。
人工受精整個流程下來，得花兩萬左右，再加上在醫院附近租房子、伙食費一系列的花費是一筆不少的錢。沒有任何存款的三妹夫妻為了要孩子都沒有了工作，東湊西借了5萬塊，做了三次都沒有成功。這期間種種檢查、做手術所受的身體痛苦，每一次得知並沒有懷上的失落，滿懷希望到失落難過，來回三次，三妹漸漸心灰意冷。
對於他們來說，要個孩子太難了。更令三妹難過的是丈夫想要孩子的心很熱烈很迫切。明明是丈夫的問題導致無法懷孕，到了現在，手術不成功卻變成了三妹的問題。婚姻的一地雞毛里，原有的激情早已消逝，三妹也渴望要個孩子來給生活添加一點色彩和熱鬧，而這種渴望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面前被深深地埋藏了起來。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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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
丈夫決定回去生他養他的小城市過壓力相對小的生活。三妹也跟著回去待了幾個月。小城市，人情社會，丈夫依靠他姐弄了個淘寶店賣當地特產。三妹的設計專業就花在了淘寶店的產品拍攝、頁面設計上。然而，生意寡淡得很。
夫妻倆住在丈夫他姐家，寄人籬下，沒有自由，連呼吸都有點小心翼翼的意味。日子久了，他姐一家也明裡暗裡開始嫌棄這不掙錢的夫妻倆。三妹覺得壓抑，覺得這種日子看不到盡頭，而丈夫卻沒有任何要改變的意願。
貧賤夫妻百事哀，三妹又哀又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聽家人的勸說，遠嫁到這幾百公里外的地方，沒有親戚，沒有朋友，老公也並沒有對她有設身處地的著想，呵護和關心。看不到未來的人生渺茫得讓人心戚戚，三妹最終自己出走了，去她嚮往的省會。
做回專業的設計行業，除了累還是累，幸好錢比在小地方要多得多了。要孩子的心偃旗息鼓以後，她決定換一個目標，買房子，營造一個安穩的家。
省會肯定買不起了，鄰市的偏遠鎮上房價一萬五左右，買個五六十方的小戶型還有點可能。她算了一下，這兩年陸陸續續存了五萬，之前離職的公司因為拖欠工資申請勞動仲裁後被判賠償三妹差不多三萬塊，自己再跟娘家人借十來萬，老公跟婆家人借十來萬，首付就夠了，她的工資供得起。
三妹之所以叫三妹，是因為在家裡排行第三。上面兩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都過得比她好，每個人有房有車有事業。當初反對三妹結婚而置氣的爸媽更是心痛三妹的居無定所，多次勸她離婚回來家鄉，他們湊錢給三妹買套房子，三妹再和二姐合夥做廣告公司，就算後半輩子再不嫁人，也能住得舒心衣食無憂。如此周到的愛護，三妹有點眼裡起霧。
可三妹不忍心離婚。丈夫除了不求進取外沒有犯不可容忍的過錯。有時候吵架，三妹也想過要離婚，沒有希望的生活一潭死水，她無法忍受這種波瀾不驚實質行將就木的日子。丈夫每次都求她不要離婚，最後都是不了了之。他需要她，三妹覺得被需要也是繼續下去的理由吧。
這一次，三妹需要丈夫去借錢。丈夫根本連口都沒開。讓男人去借錢就好比讓他去死一樣難受。結婚五六年了，兩個人連一個能稱得上家的地方都沒有。丈夫說就算湊夠了首付，供房壓力也很大。更何況家裡還有一個需要照顧的父親，他不大可能有勇氣為了三妹換一個城市定居。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男人能為女人捨棄的實在不多，他安土重遷，即使寄人籬下，即使回老家住爛房子，他都覺得那是不錯的生活。他不是不知道三妹渴望過怎樣的生活，可他掩耳盜鈴。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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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
買房子的心愿只能擱淺。
突然沒了目標的三妹心生出一種無盡的空虛感。這座城市外來人口一千多萬，房子起了一棟又一棟，卻沒有一個愛她的人，卻沒有一個屬於她的家。這座城市給她的感覺繁華又空洞，她覺得需要抓住點什麼東西填滿這個空洞。可她不知道能抓住什麼。丈夫遠在他鄉，偶爾發來不痛不癢的問候，家人朋友也各有各生活。
那就抓住錢吧。金錢最不會背叛一個人的感情。你付出多少，便收穫多少，遠比那不牢靠的愛情能帶來安全感。
工作，才能收穫金錢。三妹拚命工作，加班到深夜常事。她的內心還是希望通過自己能力最終買得起一套小戶型的房子。所以那還被拖欠的三萬塊她很在乎。
前老闆遲遲不肯執行裁決。最後，三妹申請了強制執行。前老闆的賬戶被法院凍結，惱羞成怒。小公司，小老闆，氣量也小。連番發信息恐嚇三妹，要找吸毒的人去給她好看。三妹也不示弱，她單槍匹馬，輸得起。
為了保險起見，三妹去了派出所備案。派出所自有一套說辭，認為不足以立案。跟丈夫說起這事，丈夫說小心點，下班早點。回答官方得跟派出所如出一撤。倒是三妹的家人嚇破了膽，讓三妹辭職回家，錢不要了。三妹有點失望丈夫的態度，彷彿她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關心顯得客套又陌生。
她其實希望丈夫能過來陪她這段日子，萬一真有窮凶極惡的人呢。那天深夜下班，她上樓梯聽到後面有響聲。她住的房子是那種很舊的步梯房，90年初的老房子了，治安環境不好。她想起兩小時前收到的威脅簡訊，說有人今晚來找她。
她下意識地害怕了起來。她第一個撥打丈夫的電話，那邊接起來，語氣有點慍怒，什麼急事，非得這個時候把人吵醒呢。三妹原本提著的心一下就放了下來，漫無邊際地往下沉，深不見底，想撈又撈不著。
沒過多久，三妹離婚了，那撈不著的心終於找回來了，輕鬆愉悅。
那晚的響聲不過是只老鼠。
也許，每個人的心中都住了只老鼠，等它發出聲響的時候，才覺得痛到需要改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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