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母愛，真是人生了不起的成長

最新 05-13

母親節，2018-05-13

Starry Starry Night

Loving Vincent (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Lianne La Hav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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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到別人親昵地叫媽媽時，我都會非常思念不在身邊的母親。然而對母親所懷有的這種強烈愛意，在我兒時是不曾有過的，也是不曾想到的。

小時候，愛慕虛榮的我喜歡暗中將自己的母親與別人的作對比。可每次對比以後，我總是深感失望。在母親身上，我似乎很難發現文學作品謳歌的那種美麗。她幾乎沒有重視過自己的外表，總是穿著極寬鬆的粗布衣服，不是在田地里勞作，就是在屋裡屋外忙碌，總有忙不完的事。平常不是鞋跟上粘著泥濘，就是頭髮里夾著雜草。夏日，汗水將她渾身浸得濕漉漉的；冬天，寒風把她的臉和手吹得粗糙甚至皸裂。

在母親身上，我似乎也很難發現歷代人所頌揚的溫柔。她總是極嚴肅，凡是安排給我們做的事情，都會事先向我們解釋一下，並要求我們一次給聽清楚。若是我們做得不好或是犯了錯誤，她就會很非常地生氣，批評時根本就不會顧及有沒有外人在場，她甚至還會下手極重地揍我們。

每當讀到文學作品裡母親原諒犯錯誤的孩子，並溫柔地寬慰他們，我都會非常地羨慕。深深的失望和雜亂的胡想，使我對母親持極疏遠的態度，尤其在受到她嚴厲批評以後。

直到離家讀高中，我才開始了解到母親的人生處境，進而對她有真正的認識！

高一那年，學校突然放假。我騎車到家時，已是下午四點，可母親並不在家裡。鄰居說她在田裡摘棉花，早晨出去後就沒有回家。可我放眼望去，遼闊的田野全是高而密的棉花桿，根本看不到一個人影兒。在我的大聲叫喚下，母親才從棉花桿里吃力地鑽出來。

眼前的母親似乎依然不美麗！頭上扎著一條破舊灰圍巾，幾縷花白的頭髮在風中亂飄，上面粘滿了枯碎的葉子。

我一直以為母親是高大，現在卻發現，身邊的棉花桿個個都比她高，她甚至比我還要矮小。我一直以為母親是健壯的，事實也並非如此，她身上的那隻大包裹把她壓得連腰都直不起來。而這隻包裹里的棉花還是最少的。

尖硬的棉花殼把她的手指給戳破了，她的臉上也被划出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上面的血跡未乾。回家的路上，看著好幾袋沉甸甸的棉花，我想像著母親背著包裹艱難地一棵一棵摘棉花的場景。直到這一刻，我才靜下心來，好好審視過去的歲月，這才突然明白母親生活的艱辛。

父親當時負責村裡的各種技術活，農忙時根本就沒法顧家。母親一人既要種地又要照顧四個孩子，勞動負荷比壯實的男子還要多還要重，哪裡還有什麼精力和心情去打扮修飾自己？年幼無知的我，非但沒有對艱辛勞作的母親予以理解和協助，反而暗中苛求她去修飾外表。想到這裡，我頓覺萬般慚愧！

剛上大學的那年寒假，春節一過，母親就每天早早出門，晚上很遲才回家。我問她去哪裡時，一向快言快語的母親卻變得吞吞吐吐，說是到建房的表哥家幫忙。當母親說「幫忙」一詞時，父親流露出極尷尬的表情。父親欲言又止的神情和母親故作輕鬆的樣子，讓我心生疑惑。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我決定去表哥家看個究竟。我站在遠處朝表哥家看去，這才明白母親所說「幫忙」，其實就是給建築工人們打下手做小工，拌水泥和石沙，然後用筐挑給他們使用。原來為了供養我讀書，並不增添姐姐哥哥的負責，母親總是各處找零活干。後來得知，母親做這份工作，一天才掙五塊錢。

當時母親的腳不小心給鐵釘扎傷了，傷口很深。因為怕到了醫院會多花錢，又因為家裡還有好多的事要做，所以不管家裡人怎麼動員，母親只肯到村衛生所作最簡單的消毒處理。那段時間母親腳的傷口正發炎化膿，連走路都很吃力，可她卻要挑著極沉的擔子來回地走動。看到母親搖搖晃晃地忙碌，努力地擺出笑臉與周圍人交談，我內心悲傷極了。為自己沒能力及時分擔家庭重荷而內疚自責！我這才知道自己能夠安靜地坐在校園裡讀書，全是母親長年默默辛苦付出的結果。

離家讀書以後，雖然再回到母親身邊，每次只能見證到她生活的點滴，卻比兒時更加理解母親。

母親從來都不缺乏美麗和溫柔，只是我對它們的理解過於膚淺和簡單！母親的美麗，何止於衣著服飾，何止於容顏膚色？那種對抗苦難生活的堅韌與始終不放棄，何常不是一種美麗？至今我一直深深地記得那天母親從棉花地里走出來時臉上的明朗笑容和她指頭田頭沉甸甸大包裹時的由衷開心。它們是那麼的美麗，帶著聖潔的光，比天邊最燦爛的晚霞還要耀眼！

至今我依然記得那年寒假，母親為了顧及我的大學生面子，不但要努力地說服父親，而且還要將自己的勞累和腳傷小心翼翼地掩飾起來，每天用平靜言語與我交談。這種心間始終裝著孩子、為了孩子可以忍受世間最沉重的苦楚，又何嘗不是一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溫柔？

是恆久綿延的時光和豐富的社會閱歷，讓我拔開了無知的迷霧，認清了母親真正的樣子，感受到了她的美麗和溫柔。

小時候經常看見母親自言自語，有時她還會跟田裡的花草交流，甚至與圈欄里的家畜們說話。每當見到這樣的情景，我們兄妹都覺得可笑極了，以為母親又在犯傻了。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母親實在太孤獨寂寞了。就像那個深秋的下午，在空曠的田裡摘棉花，唯有黃天厚土與母親沉默相伴。

如今的我與母親的心貼得那麼地近，能夠理解她的嚴厲和憤怒，可以欣賞她的自尊和要強，不會嘲笑她的節儉和固執。我想此生唯有盡全力地生活，才不負母親的艱辛付出和美好期待。

感恩母親，真是人生了不起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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