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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小姑娘》

1

我第一次注意到江遠是高中學校下令嚴查男生髮型的時候。那是高二下半學期,他剛剪完頭髮,是平頭,班主任檢閱之後把他放了進來,班裡的女生瞬間沸騰了起來,同桌碰了碰我的胳膊:「哎!星垂,你快看江遠!」我有點糊塗,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江遠是誰,喧嘩之中我帶上五百多度的眼鏡往門口看去——嗯,還真有點樣子。

文科班裡的男生一向不多,有點臉盲的我從來沒有費心去記他們到底是誰,我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們,因為我很害怕。

很多時候我都對自己很無奈,我不敢直視任何一個男生,也不想跟他們說話,因為我一開口臉就會紅的像朝陽,我也不喜歡和他們有肢體上的接觸,甚至去理髮店剪頭髮都必須是女性,為此我一度懷疑自己患有恐男症,直到注意到江遠。

你們以為我會對他一見鍾情嗎?不存在的。我討厭他,因為他不學無術,整天噙著笑,一副老好人的樣子,這種人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何用?於是我摘下了眼鏡,再次埋進了書海里,我堅信:人丑還是要多讀書。

真正和江遠有交集是在高三。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從最後一排移到了第一排,我就在他斜後方,他有點高,嚴嚴實實的擋住了我的視線,所以免不了跟他講話,讓他低一下頭,一來二去也算是熟了,漸漸地感覺他人也不錯,因為他會聽我的話,乖乖的低下頭。再後來我成了他的同桌,這才是故事的開始,我們故事的開始。

男女同桌在學生時代被稱為大忌,日久生情這東西屢試不爽,班主任雖然沒有明說,雖然是自主選座,但同學們都自覺的遵守著這個不成文的規定,而我和江遠就成了班裡的獨一份兒,在剛換位置時候,幾乎每個老師都會盯著我們走到講台,然後低頭看看座次表,確定我們兩個是不是做錯了位置,一男一女,江遠和沈星垂,一個學渣一個學霸,怎麼能坐在一起呢?

其實一開始我沒打算和江遠同桌,但他突然主動找上門來,問我要不要跟他同桌,我抬起頭來推了推眼鏡:「選座位的先後是按照排名來的,你的名次在後面,我們同桌的機會渺茫。」

「這你就別管了,你就說願不願意吧。」江遠挑了挑眉毛。

「和誰同桌都可以,我沒問題。」說完我便低下頭,沒再理他。我選了第一排,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的位置沒幾個人願意接受園丁們水的澆灌,他竟然真的成了我的同桌。後來我才明白,其實我也不願意接受老師們澆灌,只是為了給他一個機會罷了。

然後我就知道了心動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那是一節數學課,我向來對數學無感,明明困得要死但還是要硬撐著聽,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不驕不躁,暖暖的,我歪頭望窗外看去,一片大好春光。江遠寫完題後抬起頭來遮住了一部分,我皺著眉頭剛要衝他發脾氣,就愣住了。我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泛著金色,光線的陰暗交錯勾勒出他的側臉,怎麼他會發光呢?用小鹿亂撞來形容此時的感受是與事實嚴重不符的,這明明是拿著羽毛在心上撩的感覺,痒痒的,想笑。

從那之後,我便一發不可收拾,一有空我就盯著他的側臉看,像這種被注視的灼熱視線沒有撐過一天就被他發現了,放學的時候他邊收拾書邊問我:「我的臉怎麼了?」

「沒,沒怎麼。」

「你盯著看了一天了……」

「沒,沒有。我看你做什麼。」我無比淡定的收拾著書包,但我的臉出賣了我,它燙得可以煎一個七分熟的蛋。

「隨你吧,明天早上我要看你作業。」說完江遠就走了。

我像是木偶斷了線,攤在座位上。這是病,得治啊!

雖然我知道盯著一個人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我還是這麼做了,即使江遠收到了別的女生的情書。

在信里她喚他阿遠。我從來都沒這麼叫過他,一直都是「喂!我借一下你的筆」或者「喂!你壓到我的書了」。我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嘴角上揚,眼睛眯起來,典型的高興的表情。

「沒想到還有人給你送情書。」我努力表現的很淡定,但實際上不斷湧進心臟的血液像浪潮一樣拍得心口直疼。

「我是從小被表白到大的好不好。」他按照原來的摺痕把情書折了回去。

我以為我這還未來得及品嘗的愛情就要變餿的時候,他走到門口把信還給了那個女生,說:「同學,我還不認識你,不好意思啊。」說完便坐了回來,我感覺他看了我一眼,滿是戲謔。

我看著門口那個女生失望的表情竟然笑了,我真壞,江遠就是我的邪惡之源。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了江遠和我奔跑在彩色的氣球里,我們都笑得像個傻子。

而我就真的笑醒了。

我向來少夢,可我昨晚做夢了,而且我夢到了他,大事不妙!

我匆匆起床,趕到學校,我記得那是四月份,清晨,我踏著朗朗書聲走進教室,坐在他旁邊,拿出書,隨便打開一頁,穩定住自己的氣息後,鼓起畢生的勇氣,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喂!我喜歡你。」

2

病沒有治好,但是我找到了良藥。

我們在一起的速度太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功驗證了日久生情的合理性,這時候距離高考還有兩個月。

我認為那些說談戀愛會影響學習的都不是真愛,真愛應該是兩個人互幫互助,共同進步,相互促進的,就像我跟江遠一樣。我們會一起刷題,一起討論,他的排名紀錄一直在刷新,而我也不斷的進步著。當我看到模擬考後他的排名僅次於我時,我才明白「愛會創造奇蹟」這句話是真的。

就這樣我們走進考場,走出考場,查到分數,報了同一所大學,收到錄取通知書……我甚至已經想好了我們白頭到老坐在搖椅上曬太陽的日子,可我忘記了,天氣在變,衣服在變,三餐在變,環境在變,天在變,人也在變,按照生態發展規律來說,我們兩個也難免會變。

大學軍訓讓我們累得在床上爬不起來,各種社團活動、報告會讓我們一直在奔波的路上,手機成為我們聯繫的工具,江遠經常會抱怨我不主動給他發消息,讓我記得最深刻的一次是半夜十二點我剛剛寫完論文,打算睡覺時,他突然發過來一條消息,很短。

他說:「為什麼你總是在忙,忙到一個星期都不會給我發一條消息?你都不知道我會很傷心嗎?沈星垂,你真狠心。」

我看著這條消息,反覆的讀,一直讀到屏幕暗下去,光亮湮滅在黑夜裡。

我的確不是個合格的女朋友。我幾乎沒有給他打過電話,也沒有說過很矯情的話,我甚至不介意他跟其他女生之間的曖昧,我愛江遠,所以我這麼做了,我想把所有的自由都給他,我認為我和他之間甚至不需要線來牽絆,他可以在他的天空里自由飛翔,因為他說過他喜歡自由,可這僅僅是我以為。

於是我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有空我就會跑到他身邊,默默的跟在他身邊,我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只是因為他幾句委屈的抱怨。愛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他甚至不用當著我的面跟我說,也不用發表情,就讓我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感到抱歉,然後連連說對不起。

可實際上,這麼卑微的愛情,只能卑微到土裡然後被掩埋。

我同江遠在一起後才知道,他是個不善表達的人,他甚至不會輕易的說「我喜歡你」,就連表白都是我主動的,然後他看著書說:「真的嗎?那就在一起吧。」他只會溫柔的吻我,在搖曳的樹影下,伴著涼涼的月光。

愛一個人會不斷的索取,尤其是在收到他不甘被冷落的抱怨時,我就更期望能夠得到他熱情的回應了,但是並沒有,還是像往常一樣,我感受不到他對我的愛,這也成為了我們吵架的重要原因。我想應該是我的信號塔出了問題,要不然我怎麼一直都沒有接到他的愛情訊息呢?

他一直說是我冷落了他,我卻覺得我才是那支無人顧暇的白梅。我們幾乎沒有合照過,沒有一起出去旅遊,亦沒有在2月14日過情人節,當我看到舍友們收到男朋友的禮物時,我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我哭著問他:「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今天是情人節,我卻連你一句『情人節快樂』都等不到。」

他甚至都沒有伸出手替我擦掉眼淚,他就站在那裡,風輕雲淡的說:「對不起。」

他這一句話就讓我無話可說,我像是被一口血卡住了,吐不出來,也不能咽下去,就這樣,我嗚咽著,他也沒有伸手把我攬在懷裡。

過了很久很久,他說:「回去睡覺吧。」

好,好,好。

去睡吧。

3

我無法忽視江遠對我的默然,他說他愛我,可我感覺不到。

直到有一天我跟他開玩笑似的說:「不如……你再去找個你愛的人吧。」

他沉默了一會:「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好。」

「你是要跟我分手嗎?」

「你認為是那就是。」

我冷笑著,他總是這樣,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吃什麼飯,去哪裡吃,在哪裡上自習,接下來要幹什麼,都是我來決定,不論好人壞人都由我來當,連分手也要這樣,憑什麼?

我站在他對面,看著他的眼睛,異常冷靜:「我要你親口說。」

他又沉默了,他看著遠處,臉上竟然浮著笑意。

良久。

他說:「那我們停止交往一段時間吧。」

那就是了,他到最後都沒有說出那兩個字——分手,這就是他,總讓人說不清道不明,我閉著眼睛,閉不緊,淚這東西太討厭,總是猝不及防的流出來。

「你走吧。」我用紙巾捂著臉,故意含糊著。

他用力的抱了我一下,轉身離開了,我看不清他離去的背影,眼前的水簾把世界都模糊的不成樣子。

沒錯啊,沒有第三者的入侵,也沒有外力的阻撓,這世界上大多數人是因為三觀的無法磨合才說出了分手吧,在這段感情里,兩個人相愛著卻最終成了折磨,放手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壞人也總要有一個人來當,我只是沒想到他夠自告奮勇。

也好,也好。

我會記得你的笑,你缺了一塊卻剛剛好的眉毛,你溫潤的手掌,和你大大的懷抱。我會記得那節數學課,那個發光的你,也會記得一起埋頭拼搏的我們的背影,我會記住看你的每個令我著迷的瞬間,也會記得課桌下偷偷牽著的雙手,我會記得你親吻我時顫抖的眼睫毛,會記住你抱我時不敢隨意移動的雙腿。直到最後一刻我還是很喜歡你,高中的你,大學的你,同桌的你,都是你。

我想你只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才喜歡我吧,可我還是願意靜靜跟在你旁邊呀,喜歡一個人真的會低到塵埃里。我們不應該彼此折磨了,你是我年輕時憑著一腔孤勇所喜歡的人,你承載了青春最美好的記憶,一想到四年里明明共處一地,卻還要默默不理就一陣心酸。你送我的東西不多,我們的合照竟然也只有兩張,對了,你說的要給我的"記得吃晚飯"的紙條還沒有給我呢,你忘記了,恐怕要永遠忘記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回到那個夏天,在清涼的早晨,烈日還未升起,在嘈雜的讀書聲中,我輕輕碰了碰你的胳膊,沒有說出那四個字,只是輕輕問你一句,昨天的作業寫完了嗎?

4

我是江遠。我愛沈星垂。從見到她的第一眼。

這好像很荒唐,我竟然會對她一見鍾情。一眼萬年,就是我見到她腦海中浮現的詞,講台上她在做自我介紹,字正腔圓的說:「我叫沈星垂。」肥大的校服套在她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我想她應該是我臂彎里的小小孩。

我是個懦弱的人,我不敢告訴她我喜歡她,因為我怕被拒絕,所以我選擇靜靜地待在她身邊,我跑到了第一排,只留一個背影給她,她應該不會討厭吧,糟糕!我太高擋住她了,她經常讓我低一下頭,當然要聽她的了,她用筆戳我的後背的時候感覺真好。

問她要不要跟我坐同桌是我考慮了好久的事,我甚至臉面對她時的呼吸都反覆練習。她說「和誰同桌都可以,我沒問題。」我高興壞了,我暗中拜託了好多人,終於如願以償,坐到了她身邊,就這樣默默的就好。

不知在哪一天開始,她就總喜歡盯著我看,我回家後反覆檢查了臉上有沒有什麼問題,她會不會是喜歡上了我?這可能嗎?我要不要問問她?不行,還是算了吧,我這麼差勁,她怎麼會喜歡我。

我確定她喜歡我是因為在收到別人的情書時聽到她帶著濃濃醋意的質問,我怎麼捨得讓她難過,但我真的想逗逗她,因為她明明很生氣卻要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很可愛。我故意把情書仔細地折好,走到門口,拒絕了那個女生,回來看到她鬆口氣的樣子覺得真好笑,她總是能夠輕易地讓我開心。

她跟我表白了,在一個早上,我聽到的時候,反覆的確認是不是耳朵出現了問題,我甚至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怕自己是在做夢,確認無誤之後才很淡定的說:「那就在一起吧。」就這樣他成為了我臂彎里的小小姑娘。

我努力追趕她,只為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學,最終也如願以償,我想她就是命中注定的人,可上天太殘忍,上天幸運的讓我遇到了她,但卻沒有給我愛她的勇氣和能力。

她愛我,我能感覺得到,她會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牽起我的手,她手不巧但卻會費心為我織圍巾,她會忍受我的懦弱,她會不顧一切放棄她的忙碌來陪我,她會給我自由,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接受,又該怎麼回應。

她這麼愛我了,可我覺得還是不夠,我趁著酒意跟她說我想說的話,這是我最大膽的時候,我想沒人會跟一個醉酒後失去意識的人計較,而星垂也會原諒我對她說的惡狠狠的話。

我是個傻子,徹頭徹尾的傻子。

我甚至都沒有給她寫過情書,也沒有說過我愛她,我沒有給她轟轟烈烈的告白儀式,也沒有給她過一次難忘的生日。

她哭著問我為什麼情人節連一句節日快樂都等不到,她不知道我為了選一個情人節禮物糾結了多久:她總是忘記吃晚飯,我想不如情人節在她書里夾一張「記得吃晚飯」的紙條?不行,太簡單。不如送她一大箱零食?不行,太俗。不如一起出去吃飯?不行,太沒創意了。我不知道該送她什麼,我想就算我想出來了,我也沒有勇氣送給她,我怕她會不喜歡。

我也漸漸的意識到,她不能忍耐我的懦弱了,我們在一起散步的時候,她說:「不如……你再去找個你愛的人吧。」

這天終於來了,我渾身都在顫抖,她認為我不愛她,我甚至能理解為什麼她會這麼說,我被愛了這麼久,卻不知怎麼去回應,我像個吸血鬼,一直在吸她的血,卻從來沒真正的餵過她食物。我怎麼能再耽誤她?沒了我她會更好。

我跟她說了再見。

星垂,你一點都沒有必要哭,更沒有必要傷心。你應該慶倖幸虧我們結束的這麼早,像我們磨合這麼難的人,晚分一天就多耽誤對方一天,你應該慶幸,像我這樣連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幾個優點的人,我這種連自己真實想法表達起來都這麼困難的人,根本不會給你那種那種溫暖,那種感動,我弱弱的縮在自己的世界裡,理所當然的接受著你的愛,卻很回應你,希望你今晚之後再不會遇到我這樣的人。

再見,我親愛的小小姑娘,你去找個更溫暖的臂彎,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我會永遠的祝福你。

而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

作者信息:

筆名:漂洋過海

真實姓名:周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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