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未出世「先心胎兒」的告別：再見了，親愛的爸爸媽媽
文/葵恩
親愛的爸爸媽媽：
我是你們還未出世的孩子，我已經在媽媽的肚子里呆了5個多月。
這是你們第一次為人父母，既欣喜又緊張，我有時候會偷聽你們說話。我聽到媽媽問爸爸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爸爸溫柔地從後背擁抱媽媽，輕撫著媽媽的肚子說：咱們的孩子我都喜歡，如果是兒子，我們兩個男子漢一起保護你；如果是女兒，我此生拼全力寵愛兩個情人。
我好像是在回應你們，在媽媽的子宮裡輕輕轉身，媽媽感受到了胎動，爸爸緊張地扶媽媽坐下。嘻嘻，我已經等不及想快點出生了，早點見到溫柔漂亮的媽媽和帥氣體貼的爸爸。
那天是媽媽例行孕檢的日子，醫生看完檢查單子，皺著眉頭說到：從胎兒心臟彩超看，你們的孩子患有很複雜的先天性心臟病……即使順利出生，也需要動幾次手術，治療費用比較高，效果也不好說……是否留下孩子你們要自己考慮清楚……
那些生僻晦澀的心臟術語，你們完全聽不懂，只覺得聽起來很嚴重很嚴重。媽媽從一臉震驚到情緒崩潰，怎麼都沒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第二天，你們去了另一家大醫院，檢查結果一模一樣。因為是很嚴重的先心，醫生同樣建議終止妊娠。
自從被醫生告知結果，整個家裡便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媽媽吃不下飯，說不出話，雙手撫摸著肚子，默默流淚，不時重重地搖著頭，嘴裡輕喃著，這不可能，我的孩子好好的……爸爸把孕檢單子發給幾個權威醫院的醫生看，都是建議考慮清楚。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得知這樣的事都傷心不已，但是在聽完爸爸轉述的醫生話後，他們都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全家人一邊承受著悲傷，一邊做媽媽的思想工作。
媽媽不想放棄我，即使面臨巨大的經濟和心理壓力，也想讓我出生，畢竟是在自己身體里孕育了5個月的生命啊。但是一想到我出生後將面臨幾次心臟手術，想到一個弱小的生命就要遭遇這樣的痛苦，媽媽的心彷彿在凌遲滴血。
我能感受到媽媽的悲傷。其實，我多麼多麼想降生到那個美麗的世界啊，想在爸爸媽媽的疼愛中長大，想看媽媽對爸爸的溫柔，爸爸對媽媽的深情，想看爺爺奶奶的相濡以沫，姥姥姥爺的吵架拌嘴，想和爸爸媽媽一起牽著手，看鳥語花香，看星辰大海……想想都已經覺得很美好了。可是我也好害怕啊，如果我帶著重病出生，會給這個家，給爸爸媽媽帶來多大的傷痛和壓力啊，如果最終都沒有治好，你們又要如何承受慘痛代價呢。
讓一個媽媽決定自己孩子的生死，這大概是世上最殘忍的事之一了。十幾天的煎熬糾結，一次次下決心，又一次次猶豫不舍，經過漫長激烈的思想鬥爭，經過全家人的的耐心勸慰，媽媽終於做出決定：終止妊娠。
去醫院的那天，一夜未睡的媽媽一直用雙手輕撫著肚子，我聽到你一遍遍地說著「寶寶對不起」 「媽媽捨不得你」……我伸伸已經成型的小手，多麼想要握一握媽媽的手，哪怕只是觸碰一下也好，可是很顯然我夠不到。我想說媽媽你別哭了，我明白媽媽的迫不得已，我不怪你，這是一個理智的選擇。可是媽媽聽不到我的聲音。
我知道，就在今天，我不得不離開爸爸媽媽了，離開那個我還沒有去過的美麗世界了。就讓我最後貪戀下媽媽的溫暖吧，哪怕只剩下了幾個小時，幾十分鐘……
醫院婦產科，手術室，我親愛的媽媽，渾身都在顫抖。
我覺得自己小小的身體輕飄飄地飛起來，不知道要去往什麼地方。我看到床上的媽媽臉色蒼白，淚如雨下，看到爸爸緊緊地擁著媽媽，自己的眼淚卻滴在媽媽的肩上；我也彷彿看到家裡的爺爺奶奶一臉心痛，姥姥姥爺在病房外悄悄拭淚，心疼自己的女兒，也心疼他們尚未出世的外孫……我離爸爸媽媽越來越遠了，彷彿有個慈愛的聲音對我說「孩子，我來接你去天堂……」
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爸爸媽媽，皺皺巴巴的臉上努力開出一朵燦爛的笑容。儘管你們看不到，聽不到，我還是想說，爸爸媽媽，我永遠愛你們。
你們怎麼可能不難過呢，尤其是媽媽，我在你的肚子里生長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啊。爸爸媽媽，我們來約定一下好不好，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平復一下心情，如果一個月不夠，那就三個月怎麼樣，不可以太久哦，我希望然爸爸媽媽早點從悲痛中走出來，投入到新的生活里。希望媽媽愛惜自己，調養好身體。
我想，不久以後，也許是幾個月，也許是一兩年，爸爸媽媽一定會重新有自己的愛情結晶，那個孕育過我的地方，會孕育一個健康可愛的小生命，Ta會順利地降生，在你們的疼愛和陪伴中快樂長大。
爸爸媽媽，請你們不要想念我。下一個出生的弟弟或妹妹的臉龐，就是我原本的模樣。
再見了，我親愛的爸爸媽媽。
若有來生，希望我能還能成為你們的孩子，承歡膝下，一生陪伴。
【作者有話說】
那些因為先心無緣來到這個世界的胎兒寶寶們，也曾是父母愛情的結晶，沒有機會得到爸爸媽媽的疼愛養育，卻讓他們留下了難言的自責的悲傷。這些小天使們不會說話，不能表達，更不曾看到過這個美麗的世界，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心聲，所以葵恩用一個「先心胎兒」的口吻寫這樣一篇文章，希望告訴那些父母，請你們不要沉浸於悲傷，你們只是做出了理性的選擇，如果孩子會表達，一定不會怪你，依然愛你。
對於先心胎兒是否應該選擇留下，葵恩在這裡不發表觀點，請根據醫生建議和自身情況決定。祈禱那些飛走的小天使們，天堂沒有病痛，來世再得父母疼愛。也祝願所有順利出生的先天孩子們，早日治癒康復，快樂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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