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浪漫的愛情故事

昨日母親節，我給媽媽準備的禮物還沒有送出去，就得知媽媽要手術的消息。媽媽的腰病已經拖了太久，將近兩個月的保守治療也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電話里，爸爸聲音有些低落。雖然一直以來爸爸都從未表現出焦慮，但是其實我知道，爸爸並不願意選擇手術，他一直期待著保守治療就能讓媽媽好起來。手術意味著風險，到了父母這個年齡，我們都害怕承擔風險。

一直以來，媽媽是承包了家裡所有的家務的。一來爸爸有些大男子主義，認為家務就不是男人乾的。二來，因為長期的三高和巨大的肚子，自己彎腰穿個鞋都氣喘吁吁，也確實無法分擔家務。媽媽卧床調養也有將近兩個月，雖然多次提出讓他們來我家裡，他們卻一直拒絕。爸爸總是不以為然的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媽的。可是我真的很難想像，一個生活自理能力不及格的爸爸，是如何照顧無法下床的媽媽的。放假了和老公兒子回去看他們，老爸自告奮勇的跑去做飯。八寶粥下鍋，菜從冰箱拿出來解凍，洗乾淨切好，準備的妥妥噹噹讓我去炒。雖然最後八寶粥變成了八寶飯，但是這樣的爸爸仍然讓我吃驚。媽媽說，過去的一段時間，每天都是爸爸準備好有的食材，媽媽迅速炒好菜再接著躺下。爸爸每天一個人散步，一個人買菜，一個人笨拙地照顧著媽媽。我們卻從未聽到過一句抱怨。只有唯一的一次，爸爸略帶苦澀的跟我說，你媽媽怎麼還不好啊，再不好就住院吧？我知道爸爸是孤單了，從他們退休之後兩個人做什麼都是一起的。一起出去旅遊，一起去超市和菜市場淘新鮮又便宜的食材，給我和哥哥做豆瓣醬，做紅油腐乳，曬糍粑魚。兩個人在每天散步的公園發現了新開的花，互相拍照然後發給我看。一起低頭看群里發的惡搞小視頻笑的前仰後合。雖然他們的生活從曾經的生意場轉移到如今的一日三餐，可是爸爸媽媽把自己的老年生活安排的充實而有樂趣。可這種生活的前提是有個人在身邊，互相陪伴。

爸爸偷偷跟我說，你媽最近老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你平時多給媽媽打電話，多和她談談心。我和媽媽聊微信開導她，媽媽說，我病的太久了。每天看著你爸爸一個人笨拙的照顧我，我覺得很內疚，除了掉眼淚，卻什麼也做不了。那一刻我才明白，媽媽的眼淚不是因為身體的疼，而是因為心疼那個她照顧了幾十年的爸爸。想起每次離開之前，爸爸都拒絕我接走他們的要求，跟我說，除非我們兩個人都動不了了，在那之前。我和你媽媽都可以相互扶持。我才真正深刻的體會到什麼是「少年夫妻老來伴」。當兒女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業，也有很多身不由己。在漫長的歲月里，能隨時隨地陪伴自己的，只有老伴而已。

年輕的時候，看著電視里的俊男靚女莫名其妙地就愛得死去活來，我以為這就是愛情的真諦。當我慢慢成熟，卻為兩個白髮老人在過馬路的時候互相攙扶的畫面鼻子一酸。愛情從來不是年輕人的專屬，只是當年華老去，愛情以另外的方式，在角落裡緩緩盛開。我們的父母從不說愛，甚至很多的婚姻都不是以愛情開頭。可他們的白髮和皺紋，在夕陽下相互扶持的背影，都訴說著漫長的互相陪伴的時光里，最浪漫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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