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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師王澍:像寫詩一樣造房子

2018年4月,杭州,只能怪過美院象山校區14號樓。玉澍過著幾近隱居的生活,沒有手機,沒有辦公室,晚上才會去西湖邊轉轉。 圖/阿燦

「江南的特殊性就在於,它逐漸發展到確實有一批人從一開始就是不想幹什麼大事的。當這種生活開始有了獨立的位置,江南就有了很難被摧毀的生命力。」

建築師王澍喜歡羅蘭·巴特的一句話:「生活是瑣碎的,永遠是瑣碎的。」他拾起碎片,有時拿它們拼一些什麼,大多數時候根本不用。

他的象山校園是散點游觀的長卷,沒有主角、沒有作息、沒有年齡。他是營造,也是作畫、寫詩、拍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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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澍在中國美院象山校區造了20萬平方米的房子,自己在校園裡的辦公室,只是秘書室里的一張沙發,比容膝齋還小還樸素

2018年4月11日一早,陽光好,阿姨沙沙地掃地,他坐在象山校區14號樓走廊邊上接受採訪,一轉臉就能看見屋檐和樹在院子里投下的斑駁陰影,於是老是轉臉看。

生於新疆,長於新疆、北京、西安,1981年考入東南大學建築系後,王澍正式入了江南籍,在這裡讀書、生活,也在這裡慢慢造房子,一年只接一個項目。

少年意氣時,同學形容他每次出現都像「一把刀走過來」。他寫《死屋手記》,提「三無理論」,鋒芒畢露。而在杭州做「業餘建築」以來幾近隱居的生活,用湖光山色一天天打磨著他,讓沉思更沉、定力更定。

玉澍造的房子。中國美院象山校區

王澍喜歡羅蘭·巴特的一句話:「生活是瑣碎的,永遠是瑣碎的。」他拾起碎片,有時拿它們拼一些什麼,大多數時候根本不用。

他的象山校園是散點游觀的長卷,沒有主角、沒有作息、沒有年齡。他是營造,也是作畫、寫詩、拍電影。他在現實里挖洞,既隱藏自己,也透露自己。透過出其不意的門洞、窗洞,他讚美了一座原本不起眼的小山,就像它是珠穆朗瑪。

2012年,憑藉象山校區,王澍成為第一個獲得普利茲克建築獎的中國人

2017年,他設計的富春山館開館。「按照中國傳統的山水序列,在建築本身的整體構築中呈現了近山、次山、遠山的瀠洄呼應」,讓《富春山居圖》立了起來。

玉澍造的房子。富陽富春山館

2018年,他將在巴黎建造大型混合社區,挑戰夯土加純木構。「這個應該是屬於(踢館)那個感覺。」(王澍語)

當年那把刀依舊鋒芒不減。

當雜樹成了風景的主角,弱勢文人也成了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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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過去你每年帶學生去蘇州看園林,現在還保留著這個習慣嗎?

王澍:現在已經做不到了,因為事兒實在太多了,但時不時還是會去。對我來說,園林無處不在,一個山邊上,一棵樹下,一座橋邊,都會找到那個意思,不一定是在園林里,不一定非要去蘇州。

《新周刊》:你曾說自己的建築本質上都是園林,做過寧波博物館、象山校區等建築以後,再回頭看傳統園林有沒有一種新的看法?

王澍:傳統園林,特別是蘇州園林,它是很特殊的,產生於晚明到清初,章法、格式跟那個時期的繪畫和詩歌非常接近。它已經形成了某種幾乎可以說是嚴謹的格律,在那樣一個框架下,進行非常細膩的推敲。因為是從生活里有感而發的,所以它一定是和生活內容、生活方式有關係的。

玉澍造的房子。寧波博物館

《新周刊》:你在很多場合提到童寯先生,他是奉天人,園林研究專家,你又為什麼對江南感到親近?

王澍:我對童寯先生的喜歡是另一種心態,我稱之為文人心態。我們在古典詩歌里經常可以看到文人的這樣一種心態。他已經在城外了,回頭望著高高的都城的宮闕。他要去的不是城市,而是另一個地方。今天南方這一帶之所以變成中國美好生活的樣本,恰恰是因為它堅持了看上去最沒有權勢、最樸素、最生活、最弱小的東西。園林是非常弱小的,它已經退無可退,都退到一個小園子里了。而恰恰是這個最弱小的東西,變成了最持久的東西,所有曾經雄壯、宏大而輝煌的東西都已經凋敝了。

《新周刊》:文人遷居江南,很多是因為政治上的失意。這種生活里是否還有對政治中心的渴望?

王澍:當然這裡面一定有這樣的內容,但是我覺得江南的特殊性就在於,它逐漸發展到確實有一批人從一開始就是不想幹什麼大事的。當這種生活開始有了獨立的位置,江南這一帶的散淡、平淡和雅緻,就開始有了自信,有了價值,有了真正強大的、很難被摧毀的生命力。

《新周刊》:過去你的工作室有四張古畫——五代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圖》,北宋郭熙《早春圖》、范寬《溪山行旅圖》,南宋李唐《萬壑松風圖》,現在還掛著嗎?

王澍:那倒不成,列印的畫很快就褪色了。現在掛的是一排鄉村風景,我在浙江鄉村裡拍的,像極了郭熙的一張畫。但郭熙只是畫了一個村口,我從村口一直拍到了村尾。讓人有點感慨的是,我拍了四個村子才拼全了這麼一張畫。原來可能一個村子就能解決的問題,現在都已經殘碎了。

明代董其昌作《婉孌草堂圖》。藝術史學者石守謙在《從風格到畫意》中寫道:「1586年,松江才子陳繼瑞裂其儒冠,隱居於小崑山,標誌著一個新的『山人』時代的來臨;1597年,陳在小崑山讀書台構築婉孌草堂,董其昌訪之,並作《婉孌草堂圖》立軸,標示一個全新風格的誕生,開啟繪畫史上的『董其昌時代』」

《新周刊》:你最喜歡什麼樹?

王澍:我還是最喜歡一般的雜樹。中國古典時期對樹的討論都在說一些特別好的樹,比如「庭中有奇樹」。後來文人的思想理論和審美趣味發生了變化,開始出現了以雜樹為主的討論,這個是我特別喜歡的。董其昌就畫了很多雜樹,雜樹是最沒有名、沒有用的,而且特別便宜,當它開始變成風景的主角,也就可以說,文人中的弱勢群體開始變成了主角。

飛來峰是大學,菩薩是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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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有人說象山校區在雨中是最漂亮的,你設計時有考慮嗎?

王澍:象山校園確實是和雨和霧特別有關的一個想法。很多人不太明白設計這麼大的校園的難處,相當於畫一張無限長的畫。我做的時候有兩三張畫是作為參考的,像相傳李公麟的《龍眠山莊圖》,他畫了一個特殊類型的大學,山洞是一個教室,或者說樹下是一個教室。

它們都在山的崖壁邊,在人間和自然的交界面。這跟杭州有一處特別像的地方,就是靈隱寺對面的飛來峰。飛來峰就是一個典型的大學,裡面所有的菩薩都是老師,他們都坐在裡面講課,你只要去看就相當於是去學習。所以我所說「亞洲大學最美麗的原型」就來自飛來峰。

整個象山校園是以那個作為背景的,你可以看到我設計了好幾棟大房子,就像山一樣高低起伏,有洞啊什麼的,其實和飛來峰是有關係的。但是它中間有很多突然的間斷,這些間斷要是按中國畫的畫法,一般會畫雲氣接起來。這種雲氣的節奏,又特別像中國音樂的做法。

整個校園都是以節奏為主體的,裡邊會突然出現旁逸斜出的小地方,就感覺突然走了調,或者離了題。你想控制但它不斷地失控,只有失控才有自由。學院最需要的就是自由的空氣,所以象山校園有很多角落,老師、學生幾個人可以進行秘密的小討論。

2018年3月,杭州,飛來峰,建築師王澍稱這裡是「亞洲大學最美麗的原型」。圖/阿燦

新周刊》:你的建築怎麼處理與山水的關係,你怎麼理解風水?

王澍:風水有樸素的關係,也有一些神神秘秘的關係。樸素地說,我們都知道最好是背後不要有陰風,對著太陽,建築本身就像一個吸取正能量的裝置。另外,山和水並不純然是美好的,也是危險的,所以你放的位置要對。

還有一些關係是一套以《周易》為背景的演算,結果往往又出乎你的意料。我前兩年做富陽文村,那個村子坐南向北,和我們一般理解的風水完全是相反的。他們能夠記得住的理由是:因為山是有陰影的,為了生存,人住在陰影里,莊稼住在太陽里。這很有道理,但是要讓人下決心住在陰影里,必須有強大的力量。一定有人搬出書來算過,說你們得住在陰影里。

《新周刊》:我們這次去蘇州看了金磚,工藝很複雜、造價很高。是不是說更高的材料和人力成本就一定有更好的效果?

王澍:這個問題只能這樣回答,肯定是,又不是。誰都知道,這個東西下了心血,琢磨越多越好,為了做一個把玩的東西,中國人可以不遺餘力,為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花巨大的精力,這個東西就叫文化。金磚是這樣,很多東西都是這樣。但它又不是,因為最後實際上是一個人生選擇、人生態度的問題。比如白居易就會說,他的園林就是三開間的一個農舍,前面有一個菜園。他站在那兒,那兒就是園林,他不在那兒,那兒就是一個農舍。他並不在乎這個地方是不是用金磚鋪砌的,雖然他知道金磚是好東西。

《新周刊》:《造房子》里有你22歲在南京時的書單,你最近在讀什麼?

王澍:這兩天閑來無事在翻曾國藩編的《十八家詩鈔》,是他精選過的讀詩入門,而且他很自信地說這是正門口。其中陶淵明、阮籍、鮑照都是100首以上,李白、杜甫是300首以上。讀到這個量之後,你才能體會到很多,園林里原來不太看得懂的東西,也開始有點看懂了,因為園林背後有大量的文學經典和它有關。我們現在看就是傻乎乎在看,稍微懂一點,體會到一點。那個年代的那種滋味,你無法想像。

《新周刊》:你的作品主要都在江南?

王澍:這是有原因的。一是生活的熟悉,就是水土嘛,你對氣候的了解、對溫度的感覺,建築和這個是直接有關的。也許有人認為沒有關係,只要有空調哪裡都可以造,但是對我來說絕對有關係。還有工匠的問題,因為我的建築都是和工匠配合的,脫離這個地區,要麼我得帶著我的工匠,要麼就得在當地再做工匠培訓,其實都很花時間。

玉澍造的房子。中國美院象山校區

《新周刊》:江南工匠的手藝比較好?

王澍:一般是這樣。明朝的北京城,所謂的北方建築,其實主要是浙江工匠造的。

《新周刊》:我昨天看到一張新聞照片,西扎的設計博物館在象山校園非常顯眼。

王澍:他的紅牆放在這,我也覺得很有趣,因為原來這是一個和園林有關的校園,至少跟權力中心拉開了足夠的距離,這個紅顏色一出現,我經常會感覺我怎麼就在紫禁城旁邊。學校一開始要求他造得更高,他已經往下壓了,但還是有一點高。

《新周刊》:象山校園裡三位建築師的作品有何不同?

王澍:西扎做的是一個博物館,在西方的語言里,博物館是紀念性的、經典的。我這個是屬於白居易的農舍。隈研吾設計的民藝館就是一個很典型的日本忍者,有點神秘兮兮地躲在象山南坡上。

《新周刊》:但看得出西扎的心思,一棵樹,繞開它。

王澍:當時我們提出希望把這棵樹留下來。但是西扎做建築有一個習慣,就是基本上要撐滿場地。只有撐滿之後才會出現和這棵樹要撞上,不得不繞一下。他這個做法是典型的從西班牙城市裡來的習慣,因為西班牙城市裡密度很高,跟中國以前的城市一樣,給你一塊地,多麼金貴,基本上全佔滿。然後把美好藏在中間,自己看。

《新周刊》:好多園林也很有權力感,尤其是商人園。超高的高牆,裡邊弄一些亭台樓閣。

王澍:對,但那個一般是在城市環境里。象山還是小山水環境,所以我做的房子就有很多開口。西扎還是在城市裡的感覺,我曾經跟他討論過,我說你能不能對著象山開一個大一點的窗戶?他不幹,他的理由是看展覽必須專心致志,不能說看了一半展覽突然又去看山,這個事他不接受。

2018年4月,蘇州博物館。貝聿銘以傳統的粉牆黛瓦為元素,重新詮釋江南建築符號。建築師王澍說,貝聿銘的骨子裡還是一個中國人。圖/阿燦

《新周刊》:貝聿銘的蘇州博物館不僅要開窗,就連窗外景色他都要負責。

王澍:因為貝聿銘骨子裡還是一個中國人,中國人對山水的興趣是很特殊的,外國人不太容易理解。中國人認為山水比人更美,山水最後在中國人心裡變成了帶有類宗教色彩的狀態,它是一個精神力量,就是我能夠和世俗抗衡。這是中國文化的一個核心,比名利更高潔的東西,我們的文化中永遠有它的位置。中國的歷史是很悲催的,腥風血雨,那麼長時間能夠存在下來,它一定需要某種精神力量。它相信一個東西,叫良心也好,叫道德也罷。這個道德是指老子《道德經》里的道德,不是今天講的世俗倫理。

理想和現實的衝突里有特別有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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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如果由你來規劃一個江南建築之旅,你會怎樣設計路線?

王澍:這倒是個很好的問題。比如說蘇州園林,你怎麼樣能安排出一個小時,這個園林里沒有人,然後進去看?現在簡直像猴山一樣,沒辦法看。現在沒有理想路線,倒是有一個讓大家能夠理解到理想和現實是什麼關係的路線。你到哪裡都看到,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是很大的。但我不認為理想和現實的衝突完全是負面的,其實現實是很有趣的,在那個衝突里你能發現特別有趣的事情,至少我做設計往往在這裡會找到一些想法。儘管我說我和園林有關係,但我的建築從來不直接選用蘇州園林的元素。它只是跟我有關的一件事,它放在那兒,是一個參照。我從來不直接用,連一個地方你都找不到,說我用了蘇州園林的細節,沒有,不存在這件事。

《新周刊》:杭州最早是一個湖的城市,後來變成江的城市,現在又成了海的城市。你怎麼看杭州的變化?

王澍:我記得有一天,杭州黨校請我去做講座,車子把我向城的西邊拉去,拉到如此之遠,我說這還是杭州嗎?建築連綿不絕,遠遠超出了我對杭州的認識,已經出發一個多小時了才到那個地方,還沒出杭州城。這個城市已經完全不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城市了,但是這件事對我也沒有影響,因為我基本上只生活在西湖邊一個很小的區域。

2018年3月,杭州,胡雪岩故居,重檐八角的晴雨亭。此名源自蘇軾名句」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圖/李偉

《新周刊》:你怎麼看各個城市都在爭建第一高樓?

王澍:我對它沒興趣。我希望我的這種感覺能夠像一種傳染病,多傳染一些人,大家都對這事沒興趣,那事情可能就會有變化了。

《新周刊》:你怎麼處理你的建築跟這種大幹快上氣氛之間的關係?

王澍:在今天這個時代,為什麼「園林」這個概念仍然有價值?因為它基本上就是在現實里挖了一個洞,你就生活在這個洞里。今天看蘇州老城,大家會想像它多麼美好,實際上當年文人在城裡修一個園子躲在裡面,是因為這個城俗氣到讓他無比厭惡。我在園子里修了曾經去過的山裡的某一個地方,覺得特別好,整天只看著它,它就是我的美人。

這是一個很決絕的選擇和態度,也是一個很現實的選擇和態度。我今天做建築基本上也是類似的心情,任何一個地方,我也要看有沒有可能被我摳一個洞出來。現在整個世界亂糟糟的,只有這樣我才有可能求得一點心靈的平靜,我希望平靜地活著。

《新周刊》:西湖周圍現在也夠景觀化的。

王澍:對啊,所以我們到很晚的時候才會去湖邊轉轉,或者恰巧沒什麼人的時候。

《新周刊》:你怎麼看杭州現在強調的南宋概念?你做過御街,跟這一城市定位有關。

王澍:這個不管怎麼樣,算是一種追求吧。今天的人說的話和做的事,你不能那麼相信他能直接產生美好的關係。但不管怎麼樣,宋確實是一個審美上的高標,大家去討論這件事多少會受益。但實際上大家真正能從宋學到點什麼我也很懷疑,也許茶器現在有進步?我看小碗什麼的比以前做的確實好一點了。

「我就在那個接近真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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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你曾說覺得自己是17世紀的人,400多歲,是明代吧?

王澍:明末。我對中國傳統的感受和討論,大概能達到那個年代的意識。其實明末是中國很特殊的年代,那也是一次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17世紀的明朝人,造了大量宋代的假畫,我們現在看到的所謂宋畫,十張裡頭有九張都是明朝人偽造的。它也是那個意識,但跟宋朝人那種平淡天真的意識是有差距的,它是學習,是一個仿本。我現在覺得我大概有仿本的水準。明末亂複製的狀態其實是很不守規矩的,中國傳統不允許這樣做,但又是一個相對自由開放的狀態,是可以和今天產生直接關係的狀態。再往前的傳統,現在的中國人基本上很難體會了。

《新周刊》:看來假也有假的用處。

王澍:我不說我是真的,我就說我是在那個接近真的邊緣。我對自己的判斷,就是我努力向真的方向去探求了,也基本上到了接近於真的邊緣。我覺得我走在了真的旁邊,這就是很幸福的狀態了。

富陽富春館,有名公望美術館

《新周刊》:水的流速決定了江南生活節奏不會太快。你造房子有沒有什麼辦法降低其中的速度?

王澍:園林其實就是在做這個事。盈尺之地,怎麼讓你產生更大更遠的感覺,就是通過對路徑、對視線進行控制。它讓你在一個小的地方反覆地游,但是不覺得疲倦,我設計的建築大部分都有這個特徵。很多人覺得像迷宮一樣,甚至有的建築進去之後他們都找不到出路。我希望他們能稍微平靜一點、慢一點,象山校園每一個建築都有相當大一塊空間是完全開放的,就像這個14號樓的院子,經常有我不認識的人坐在我喜歡的這個長椅上,很長時間。我把凳子設計得那麼長,就是希望多一些人可以坐下來,當然躺也是其中的一個選擇。

本文首發於《新周刊》5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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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孫琳琳 排版 | 楊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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