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被拆了
前幾天爸回老家,為著可能的「統一規劃」補償金,像別人一樣把家裡的老房子拆了。
我沒有在老房子里長住的記憶,即使我確實在那裡長到了三歲,按說拆了它,我是沒什麼可留念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老房子的倒地竟讓我有些傷感。
還記得,放學歸來早或者不上學的時候和夥伴們在隔壁人家牆上掏蜜蜂的事。我家的老房子是磚砌的,別人家的老房子是土磚砌的,到了油菜花開的時候土磚上面就有很多孔,裡面住著野蜜蜂,他們很聰明,會借地起居。但聰明的蜜蜂一旦進洞,我們用樹枝捅一下,它就會很輕易地落在瓶子里。
從前每年過年媽和伯母們聚在一起眾口一聲說奶奶,天下的媳婦大概都是一樣受到過不公正的待遇,但天下的孫兒似乎都得到過祖父母的寵愛。我的奶奶就是通過把留存的冰糖偷偷給我吃來寵我的(以此類推應該還有其他很多方式),猶記得我含著冰糖歡快地跑出奶奶房間,跑在小巷裡,跑向小夥伴的情景。
此外,關於老房子,我的記憶里就再也沒有任何快樂的事了,起先是奶奶出殯,當天我嚇得躲在床底不肯出來。然後是小學時候,爸媽在鎮上開店,我和弟弟被托養在姨夫家。有一回老家請了戲,我和弟弟便回家去,看完戲後在爺爺那裡住。我們三個人躺在昏暗裡,爺爺和弟弟已然睡熟,我卻煎熬了一夜。一面胡思亂想周圍是否存在遊盪的鬼魂,一面不斷躲,怕爺爺乾枯的身體碰到我。再後來爺爺去世,我們跪在棺木前守靈,我哭得肝腸寸斷,現在想來我那小小年紀怎麼懂得生死之事呢,多半是由於恐懼,所以這些場景才能組合變換,成為我多年揮之不去的各種噩夢。
自從爺爺非正常去世後,我就再也不敢單獨去老房子了。而今,老房子拆了,想去也不能夠了,或許我再也不用面對噩夢。但是,老房子潮濕,昏暗的色調裡面藏著的故事,還有我未想起的事想必再也打撈不起來了,關於爺爺奶奶的記憶也失去了引發媒介。而,從我家老房子到全村老房子的拆除,或許是關於爺爺奶奶那個年代的消亡(那些人也逐漸離世了);關於我們童年記憶的全部割斷且再也不可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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