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門》我的眼裡有虔誠

最新 05-15

太陽照常升起

久石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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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裡有虔誠

*電影中的「羅生門」牌匾

●羅生門原名為「羅城門」，原先是京都仿照長安和洛陽所建造的主要大道——朱雀大道——的北門。但因其受到戰爭的破壞而今已不復存在。今天所能見到的，只有羅生門遺址上的一根立柱，證明它曾經存在過，而遺址地也已被改造成了一個專門供小孩娛樂的公園。

*截圖取自優酷看理想頻道《一千零一夜》之《羅生門》（芥川龍之介）的一期

今天我打算寫《羅生門》，可我不知道從哪裡寫起。這第一段文字我寫了刪刪了寫，竟寫成了現在這潦草的樣子，我有點慚愧但又覺得自己是可理解的。《羅生門》是一部神作，是短短的百年電影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而我作為一個電影的初學者來寫它，這好比讓一個剛學射箭的人去一箭貫穿飛鳥的眼睛將鳥射下來，他大概是做不到的，他只能試試看，看能不能勉強射殺這隻鳥。我也是一樣，我來儘力寫寫看。

面對這樣的作品，我常常會產生一種飢餓感，一種想看懂它的飢餓感。這片子我一共看過三次，一次是在學校的多媒體放映室，兩次是在宿舍，每一次都有嶄新的體悟。這讓我一度有點驚慌。為什麼？為什麼一部只出現過三個場景六個角色的電影會給觀眾帶來它好像是無窮無盡的感覺？

《羅生門》講了一個很複雜的故事。在12世紀的日本，一日，樵夫上山砍柴，發現了叢林中武士的屍體，趕忙報官。這起命案的證人一共有兩人，樵夫和行腳僧；參與了這起命案的一共三人，武士、強盜多襄丸和武士的妻子；而死掉武士更是借著招魂的女巫之口也參與到命案的自述中。這樣幾個人在糾察使署開始了對命案的描述，而每個人的描述竟然全都不同。仔細一聽會發現，每個人都只是提供了對自己有利、美化過自己的所謂的「真相」。沒有什麼是真的，只有謊言是真的。事後，在羅生門下，樵夫和行腳僧把這一整件事的經過講給路過的雜工聽。狡猾的雜工聽得明白，對這世間抱著一如既往的不屑；樵夫收養了羅生門下被父母遺棄的嬰兒；行腳僧原本因為這各說各話的情況而對世間失去信心，卻因為樵夫願收養那嬰兒而願意繼續相信他人。

這就是羅生門的故事。糊塗吧，看這簡介是不是感覺像一碗煮過頭的粥一樣，只有餓極了的人大概才會吃吧。我曾經就是這樣想的，當我的老師第一次給我看羅生門的簡介的時候，我心裡就想：呵，這片子，不到逼不得已的情況我是絕不看的。每天習慣了吃速食便當的人，讓他等一頓精心做出來的飯菜反倒是非常需要耐心的事。也不知道我是哪天突然開了竅，到學校圖書館的藏片區，在上千張電影光碟里找到了《羅生門》，坐在多媒體放映區咯吱響的椅子上，帶著朝聖一樣的心情看完了它。

小的時候我去過一次五台山，上山時看到無數的旅人在朝聖的路上磕長頭，三步五步一磕，每一磕都是全身伏到地面，起身時能看到他們磨破的手指手掌和磕破的額頭。我一直是個沒有信仰的人，我年輕的眼睛裡從沒長出過虔誠，那時我看不懂這些人為什麼甘願磨損自己的身體去朝聖。

看完了《羅生門》我好像有點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最高理想，對於那些旅人來說，可以這樣三步五步的抵達五台山高峰是他們的最高理想，即使是滿身血污的抵達也使他們覺得生命的價值得到了實現。而對我來說，能參與一部像《羅生門》這樣的電影的製作，即使只是片場最小的一份子，這就是我的最高理想。年紀輕輕的眼睛可能從今天起要生長出虔誠了。

寫到這裡我有點赧紅了臉，「虔誠」兩個字一寫下來，倒像被《羅生門》下了蠱一樣。

回到片子本身，我要來談一談這部片到底好在哪裡。

*芥川龍之介短篇小說集《羅生門》

這部片改編自芥川龍之介的兩部小說——《莜竹叢中》和《羅生門》，從劇本的角度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神作。我是個很擅長給別人講電影劇情的人，可對於《羅生門》，我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講起。像見過宇宙的宇航員卻沒法用語言向世人形容宇宙之美一樣，這不是詞語匱乏，而是過於壯麗，詞語也形容不來。

再來是《羅生門》的導演黑澤明，他的才華在這部片里展現的淋漓盡致。他運用了純電影化的手段，把影像空間巧妙區分為三個風格迥異的區間，這三個區間代言各自不同的敘事角度和方式，用來揭示他想通過電影來展現的——真理的相對性和主觀性。完全不同的三個區間能被他結合這麼完美，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神聖。

●黑澤明（1910年3月23日－1998年9月6日），日本知名導演。一生共執導了三十部電影，其中許多具有世界知名與影響力，如《羅生門》、《七武士》、《大鏢客》、《天國與地獄》、《德蘇烏扎拉》、《影武者》、《亂》等代表作。是使日本電影走向國際化的重要導演，也是日本近代電影史的重要人物，被譽為「電影界的莎士比亞」。

最後再談一下《羅生門》獲得的獎項，1951年，它在威尼斯電影節一舉奪冠，使日本電影第一次引起世界的極大興趣和關注。緊接著在1952年，《羅生門》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最令人驚嘆的是，在1982年威尼斯電影節50周年紀念時，在眾多金獅獎影片的評比中，《羅生門》再次奪魁，獲得了「金獅獎中的金獅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