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或躁狂、龍舌蘭,和惠特曼
Don"t Walk Away
Invincible
Michael Jack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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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自己是真的好起來了。
畢竟那些急遽的低落和莫名的恐懼比起一年前減輕了不少。我重新開始做規劃,試圖像以前一樣,推開一條路。
像我的七年戰爭一樣。
像我曾在黑夜裡無數次等待黎明的救贖一樣。
「今晚的宇宙具有遺忘的浩渺/ 和狂熱的精確/ 我徒勞地想擺脫自己的軀體/ 擺脫不眠的鏡子」
我凝視著天花板,然後翻了一個身,讓視線落在身旁的史迪奇玩偶上。華特?迪士尼,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因為這個名字抽了一下,我離他的造夢王國是那麼遙遠。
「在一秒鐘之間,我跨越了幾個世紀的文明,然後模模糊糊地看見煤油燈的形狀,翻領襯衫的形狀,逐漸恢復我自己的樣貌。」我默念著這些句子,嘲諷那個無病呻吟的普魯斯特也嘲諷自己。夢神從我這裡偷走我的睡眠,留下自我和倒影面面相覷。我在害怕什麼?是怕未來依然孤軍奮戰,還是怕未來連孤軍奮戰的資格都失去?我詛咒自己永遠成為流浪者,卻依然在恐懼未知和居無定所。
活在當下的人何來資格去考慮未來!我痛苦地合上雙眼,可是思維卻不肯停歇。是誰在維持你今天這種虛假的生活的模樣?能活在象牙塔里已是你的萬幸,如果你連所欠的債務都無法償還,你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
因為這對我來說太沉重了!我艱難地反駁,看見房間已經從黑色變成深灰——還有一個小時就會天亮。難道我算不上一個好的保守黨人?難道我曾有任何一次逃避過自己的責任?可是我自己的自由和誓言呢,我在普世之間永遠是末位的那一個?
Jamais! 這不公平,但我又能怎麼做?用矯飾的、華麗的修辭法包裹自己?假裝聽懂了另一顆百年前就停搏的心臟的跳動?這就是我的密碼?我自欺欺人地擺出一副笑容,哼唱一段Adagio:mi do-do ti-do la. Allein, Allein, Allein. 我聽見那個作曲者的悲傷——但他是偉大的,並不像我這樣。
那你就該知道如何做。我聽見另一個自己毫無感情的回答。回去,回你的道路上去,從黑夜走到黎明,直到你腳下珍珠色的月光變成金紅色的晨曦。除非你還有別的選擇。我不想聽你自怨自艾。
房間正在從一片混沌逐漸恢復原本的形狀,我透過窗帘的縫隙看見對樓的頂層被太陽鍍上一層金光,是那麼璀璨而明亮。
龍舌蘭,Tequila,我真愛這個單詞,舌尖輕觸上顎,嘴角向後收攏,Te-qui-la, 拉丁文一樣的故作深沉感。Whiskey讓人想起百老匯的音樂劇,而Rum是粗魯的水手和甜蜜的巧克力蛋糕的混合體。只有龍舌蘭,名字里都含著烈焰般的激情和激情過後的灰燼——相比之Mojito簡直像是雪碧。
我在依賴性上太放縱自己了,但是我並未喪失理智。酒精,酒精讓我感到依然和過去的自己心靈相通,即使我現在寸步難行。我有分寸,我告訴自己,在火焰沿著食道向下流的時候喘一口氣。我恨你,我對自己說,也對另一個自我說。
誰不想殺死另一個自己呢?誰又不會因此愛上他呢?我一直追尋那些崇高的幻影卻看見自己卑劣的鏡像。你失控的太久了,久到足夠輸掉戰爭。我猜測那個訓斥我的人是誰——地獄的維吉爾?煉獄的小加圖?天堂的貝阿特麗切?
原來就算至此,我還是寧願面對凋亡的太古而非自己。我啞然失笑,離我遠點!可是小加圖的名字已經喚起了其他的東西,遙遠的歷史之歌,飄舞了兩千年的塵土,台伯河的微風和七丘之城。從我九歲以來就攫住我的東西:什一抽殺律,July和August,尼羅河畔的花蛇。我想起父親那本綠色封皮的羅馬史,封面上印著那個希臘名字叫帕拉斯?雅典娜而羅馬名字叫密涅瓦的女人的半身像,我躲在最陰涼的房間里盯著那些曾經陌生的名詞,母親的聲音從廚房飄來喊我吃飯。
「暴力曾經抗拒過更加強大的暴力
「用無數鮮花編成的自由花冠被扯碎
「剛硬的月桂枝葉裹到勝利者頭上…」
讓我和歌德的偉大者一起夢一次盛代的榮華吧,讓我不再憎恨自己,我想。這杯酒度數太高了。
我還是加了三分之一的蘇打水在杯子里。To your health. 我低聲說。
距今最近的一次輕躁狂發生在半個月以前,我在檯燈下讀惠特曼的《Leaves of Grass》
「Speech is the twin of my vision, it is unequal to measure itself
"It provokes me forever, it says sarcastically
"Walt you contain enough, why don』t you let it out then?」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我感到自己心裡有一根弦忽然綳裂了,在我能控制自己之前,我聽見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彷彿是打了一針強心劑一樣,血衝上我的大腦,惠特曼的草葉、愛倫坡的烏鴉、波德萊爾的惡之花、拜倫的路西法、柯勒律治的老水手和雪萊的法老王以古怪的方式一起閃回,還要加上正在彈琴的大衛王。
只有在躁狂發作的時候我才能體會到意識流文學的美妙,那些混亂的碎片像萬花筒一樣拼接在一起,像是瘋狂的因子突然間波及到視覺:古斯塔夫?多雷的插畫,撒旦和反叛天使向下墜落;安格爾臨摹的拉斐爾自畫像,以及那幅書房裡的拿破崙;浪漫主義風景中著名的雲海上的旅行者,阿爾方斯?穆夏的裝飾畫上那些符合魯本斯審美的女神,還有弗吉尼亞?伍爾夫的照片。「無益之物」,我聽見父親的聲音,他毫無惡意,因為他就是這麼想的。在混沌的瘋狂里我感到一絲恐懼:萬一這一切真的是無益之物呢?但是我沒時間思考:我得竭力控制自己不把書摔出去,同時把嘶吼卡在喉嚨里。
黑夜。為什麼每一次的崩潰、打碎和重組都在黑夜!「What awful incantation have you read among the stars in the sky, that with a sealed secret message the night entered your heart, silent and strange.」 你從天上的星空里,讀到什麼可怕的咒語,就是黑夜沉默而異樣地走進你心裡時帶來的那個秘密的消息?恆河上的詩篇仍在諾貝爾的領獎台上流淌。即使是最溫柔的哲人不也會有躁動的內心嗎?那麼我錯在何處?絕望是罪行,但傲慢也是;無知是罪行,但自以為是也是。告訴我怎樣做才符合戒律的要求?然後我驚恐地意識到這樣的想法也是罪行。上帝啊!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歌聲。曾經拯救過我的歌聲,它縹緲地探出頭,試圖修復這顆扭曲的心。「Cause the pain gets stronger every day, how can I begin again, how am I to understand?」我遠遠的望著哈德遜河岸的火炬,一切光榮和夢想到來和回歸的地方,我曾狂熱地愛過的他的故鄉。假如我失敗了呢?我惶恐地想。如果我無法擁抱你的海岸與繁星呢,國王陛下?
你的海岸與繁星。永遠屹立的銅公牛和星光璀璨之城。東方和西方。理智歸來的一瞬間我的暴戾歸為悲哀,我是遊盪的太久了,不問是非不計後果,太不成熟,缺乏理性。可是你——和我——我們畢竟還信奉同一種力量——
「我若展開清晨的翅膀, 飛到海極居住
就是在那裡, 你的手必引導我
你的右手, 也必扶持我。」
End?
※中度抑鬱症患者:要找到我們抑鬱的原因
※得了產後抑鬱症會有哪些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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