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老宅 王進軍
紀實散文
父親的老宅
王進軍
住在城裡好些年了，在一次家庭會上，已近古稀之年的父親突然提出想回家鄉翻修老宅，我和妻子聽後都感到很詫異。好幾次我私下問父親，是不是我們哪些地方照顧不周，不小心得罪了他，或是城裡的生活節奏太快，不適應他老人家呢。父親聽後總是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父親的心事我總是摸不著。
好幾次，我看見父親獨自一個人背著手蹣跚著穿梭在濱河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遠遠望去，父親的背影顯得是那樣的孤寂，那樣的單薄，好像寒風中飄飛的一片秋葉……也曾多少次，我半夜醒來，發現父親獨自一人站在陽台上，朝著家鄉的方向深深地凝望……
記得有一次，由於思鄉思親過度，父親生病了。一直在老家務農的二爸和幾個同宗長輩得到了消息後到城裡來探望父親。好多年沒看見過家鄉的親人了，父親對他們的到來很是熱情，他不顧自己還未痊癒的身體倔強地從病床上坐起來和親人們拉家常。面對家鄉來的親人，一向在我們面前沉默寡言的父親好像一下子成了「話嘮」。父親問起了他兒時的夥伴，問起了老家院子東邊的那棵老黃桷樹。嗯！那棵黃桷樹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年的歷史了，比父親的年齡還大呢！我們童年的記憶里是離不開黃桷樹的。那時頑皮的我們經常趁家長不注意，悄悄地爬上去。樹榦上有很多的褶皺，是為我們這些小孩生長的，我們通過它可以很容易的爬上樹榦分叉的地方。春季，黃桷樹發了新芽，很多細小的新葉包裹在一起成為一個一個的尖芽，那是「黃桷尖」啊，我們叫做「黃桷包兒」，這些純天然的小生靈就成了我們的美食。只要一到春天，我們就會在樹下流著口水等到「黃桷包兒」長到兩三厘米，然後一軲轆爬到最高的地方，抓下一顆放到嘴裡：恩……酸酸的，濃烈的新芽的清新在滿嘴裡流淌著，很是滿意……
父親拉著親人們不住地問這問那，當他聽說我們院子正中的老宅歷經百年而屹立不倒時，他眼睛裡閃爍著激動的淚花，他拉著二爸的手動情地說：「二弟呀，這間老宅是祖輩留給我們的，我沒在家，你一定幫我看護好哇！拜託了！」二爸聽後，雙手握著父親的手笑著說：「放心吧！大哥，有我在，老宅不會倒的！」……
回想父親這一路走來，也真不容易。父親一共有四姊妹，在兄弟中他排行老大，有一個姐姐和三個兄弟。少年時代的父親正趕上解放後老百姓生活最艱難的日子。那個時候日子苦，大姑又早年出嫁，我的爺爺以前是一名國民黨老兵，是民國時抓壯丁去的。因為以前在部隊中受過槍傷，不能幹重的家務,奶奶又是多年的哮喘病。這樣一來，家庭的重擔就落在父親一個人的肩上。為了謀生，父親年輕時跟隨他的大爸（我的大爺爺）學了一門手藝——裁縫。父親心靈手巧、勤勞苦幹，靠著這門手藝艱難地撐起了這個家。最後父親成家後，爺爺把祖上留下來的堂屋分給了父親。這間堂屋座落在我們院子的正中，木質結構，是爺爺的爺爺留下來的，差不多有150多年的歷史了。聽父親說過，以前的堂屋很是雄偉壯觀,裡面敬有神坎，樑柱上還塑有一些諸如龍鳳花鳥之類的彩色圖案。高高的木門坎，正面的中間是兩扇雙開大門，兩面是兩扇耳門，此外，正門的兩邊還各有兩個獅形石墩。1980年父親為了讓我們一家人住起來安穩舒適，對堂屋加固翻修了一次，最後幾十年一直未動過。尤其是十年前我們搬到城裡住後就一直沒回過老家。
今年春節，我們一家老小回了一趟老家。好些年沒有回老家，家鄉的變化真大呀！以前泥濘的鄉村小路已變成了四通八達的水泥路，低矮的木黑瓦房了也已變成了青磚紅瓦的小洋樓。再看看我們院子正中的老宅，在周圍高大氣派的小洋樓的襯托下已失去了往日堂屋的威武雄壯，顯得老舊不堪了。看著眼前這一切，父親眼中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我知道父親是一個好強的人，我想：也許他看見自己家的老宅與周圍鄰居的洋房比起來有點不堪入目，相去甚遠，壞了他老人家的心情。我走過去扶著父親的肩膀說：「父親，我們城裡有房子，以後也不會住在這裡，舊就讓它舊吧！沒什麼的。」父親無耐地點了點頭，當時也沒說什麼。只是臨走時，拉著二爸的手好像在給他交待什麼事……
在最近一次家庭會上，父親再次提出了他要回家修老宅的心愿，並道出了其中緣由。原來，父親在城裡生活的這些年，雖日子過得富足悠閑，但時時忘不了故鄉的那間老宅，因為那間老宅凝聚著祖輩的希冀，牽繫著父親濃濃的鄉愁……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前幾日，我在老家的二爸打電話來說老家祖宅翻修要動土了，要我們回家舉行個儀式。父親聽了，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個人簡介：王進軍 男 現年38歲 畢業於四川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 本科學歷 2000年從教至今已有十七餘載，常年從事語文教學，曾輔導過多篇學生作文及詩歌發表。我愛好廣泛，尤其酷愛文學和繪畫。至今已有十多篇詩歌、散文在《達州日報》、《教育導報》、《四川工人日報》等刊物上發表。我指導的學生作品少兒詩歌《五彩夢》、習作《讓座》分別發表在《達州日報.校園周刊》、《教育導報.家教周刊》上。從教至今已發表了5篇散文，10篇詩歌，3篇小小說。我的博客文學作品中篇小說《木瓜弟弟的愛情》點擊率超過十萬人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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