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的寶藏》：獻給上海的舞台讚歌

任明

看《隱藏的寶藏》是一種歡樂而複雜的觀演經歷，這樣一出揭示舞台背後隱藏的喜劇及金錢對人的考驗的戲劇，讓人在愉悅的觀演過程中彷彿看到了自身：年輕人的瀟洒與活力，努力與挫敗；事業有成者的追求與失落；成功人士表面上的大張旗鼓與內在的不安全感；內心隱藏著秘密與慾望者的掙扎與無奈，以及最終的回歸本心。

《隱藏的寶藏》講述了瀕臨拆除的老劇場排演最後一齣戲——希臘戲劇《一壇金》的故事。在整齣戲的推進過程中，館長與劇院清潔女工及「幽靈」青珽的關係最令人感覺撲朔迷離，但這種撲朔迷離不僅無損於整個劇情的邏輯與發展，反而為整齣戲增加了多重解讀的張力與空間，更令觀眾可以將自己的人生體驗放入其中。譬如結尾處，館長為自己利欲熏心曾置青珽於不顧而羞愧到想要離開，在他轉身的時候，站在遠處的青珽卻向他伸出手去，舞台上響起了白光那一首熟悉的《如果沒有你》；歌聲彷彿心聲，館長也轉身朝青珽伸出手去，舞台上同時響起了以男聲演唱的《如果沒有你》……這種男女之間的互相依賴與依戀，在白光的歌聲陪襯下充滿了舊上海的情調。然而，如果說它曾代表了舊時代男女感情的一種真實，這種感情又能在多大程度上體現今日男女之情的真實呢？

戲劇結尾，年輕人在經歷了從「天降橫財」到「兩手空空」的一波三折之後，各自奔向自己並不見得有多麼光明美好、卻真實而踏實的前程，只有對舊時光、舊日的美和舊日的財富戀戀不捨的館長留了下來，而青珽也對他回報以自己的美，即使這一切只發生在幻想之中。劇院在更早以前曾是一座寺院，在假美鈔被搬走以後，顯示出牆上所寫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這佛教的「五蘊皆空」自然有時無法抵擋愛意的深濃，於是人生便在不斷的空與實、得與失之間循環往複，直到在了悟的那一剎那重新開始新的征程，開始了解「遠離顛倒夢想」的重要性，然而何為「顛倒夢想」原本就是一念之別。

作為賴聲川最新創作的以上海為背景的戲劇作品，《隱藏的寶藏》映照了上海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從充滿青春熱血的「無為劇場」的革命青年，到全球的「夢幻樂園」迪士尼，再到連接古老與現代、內陸與海洋的「超時空劇場」，這一切，都顯示了上海這座城市的活力與豐富性。然而，它的過去是否已過多、過快、過早地被我們遺忘了呢？從《隱藏的寶藏》對希臘喜劇考古發現的設定與展示、館長對青珽的關注與痴迷、劇場中所隱藏的歷史與秘密等這些情節來看，導演無疑對上海的歷史與現在寄託了很深的希望。關注與挖掘這些有關城市的歷史與豐富性，無疑是戲劇人一個很重要的使命。正是在這一意義上，讓人對賴聲川下一部以上海為背景創作的舞台劇《雕空》充滿了期待。(編輯 董明潔 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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