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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幅《鵲華秋色》

在濟南讀書的時候,正是五陵年少,系馬垂楊的年紀,少年意氣,閑暇又多,濟南的山山水水,便往往印有我們的履跡遊蹤。去的最多的是千佛山、趵突泉以及大明湖,因為三者最為有名,距離市區又並不遙遠,遊興高漲的時候,步行可至。當年最值得一提的豪舉,是一日游遍濟南三景,由千佛山而趵突泉,再由趵突泉而大明湖,直到暮色沉沉而返,途經百花洲,王府池子,芙蓉街,再穿街過巷的鑽一鑽老衚衕,最後累個半死,實在走不動,就在芙蓉街落腳,覓一碗火鍋豆腐,吃到燈火滿街,夜色上來,徐徐再走回去,泉城路,和平路,山師東路,文化東路,這就到了宿舍了,疲累不堪的身子放倒床里,一夕好夢。

濟南的遠郊也有景色,像「齊煙九點」,路遠難至,上學的幾年間,竟無從一去。大二分科之後,得以專學國畫,臨摹課上,鬼使神差的選了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開始也沒有考證原畫大小,自作主張用了兩張毛邊紙對接了臨,後來才知道原作其實並不大,我的臨作已經大出去三倍有餘了。那張畫半玩半臨,三日一坡,五日一樹,足足臨了半個月,最後拓到牆上,古意盎然,先生笑道:死像死像。既曰「像」,何必言「死」,這兩個字,都沒贊到癢處,是褒是貶,不得而知,然而還是得意非凡。

與趙孟頫的《鵲華秋色》有此交集之後,也就時常會對沒有去過的「齊煙九點」再三致意。

我們的教學樓頂,平時是杜絕有人上去的,樓梯處通道常年鎖著,後來好奇心切,還是弄開鐵柵上去了,四時不同,景色各異,登高遠望便成了課餘的消遣。秋高氣爽的時候,能見度高,南望便是大佛頭和千佛山諸脈連綿,如天然屏障,濟南城就坐在盆地里,形成「一城山色」,所以濟南的冬天比較舒服,但夏天就慘了,涼席粘在背上,可以跟著人一起坐起來,別提多噁心。北望則有大大小小數座山頭,淹沒在樓群煙筒之間,所謂齊煙九點,有的已經擋的看不見了,但最最明顯的鵲華二山,依然清晰可見,由我們所在的教學樓頂角度看去,儼然是趙孟頫《鵲華秋色》圖的構圖再現。西北是鵲山,蜿孌如饅頭,東北是華山,尖聳如窩頭,第一次發現這一奇景的一瞬間,我感覺我的視線與八百年前的老趙重合了,實在是太詭異了。老趙總算是個實在人,編在畫卷里的風景,倒是沒有騙人。畢業後往返濟南的機會也多,每一次繞行,都有不同的觀景角度,當時沒有到過的零星小景,偶爾也會在車窗里掠過。車行在濼口之濱的高速上,見鵲山如屏,數峰連綿,東北二十餘里則有華山,這回是繞到鵲華二山的屁股後面看了,景色又自不同,就連形狀也是移步換景,時時變化。有鵲華圖的視覺經驗在先,看哪個角度,都沒有在正南方去看來得經典。

先前的經歷,冥冥中都有天意。我到現在離開濟南有十餘年了,校址新遷,樓頂眺望鵲華的機會再也沒有了,實在要去看可以專程去千佛山,那裡北眺,眼界更為深遠,然而內心覺得仍沒有在山藝的教學樓頂上觀望有人間煙火氣。如今夙緣未了,我還在筆墨中過活,而且對宋元領域的繪畫,興趣越來越大,似乎,我追尋著古人的步子,一路走,路過無數風景,也路過當年的濟南府,與趙孟頫打了個照面。有一個問題很想問一問老趙,當初他畫此圖的時候,濟南北郊果真是一片澤國嗎?據說濟南多水,即使是城裡,當年也是家家泉水,戶戶垂柳,平地石階下,翻開磚石,都能見泉,北宋以前,鵲華周圍全是水域,是為「鵲山湖」。到趙孟頫時代,這片地帶,恐怕也是《鵲華秋色》圖中的樣子。只不過作為繪畫,有所提煉概括和取捨剪裁了吧。

這篇作業還沒寫完,30號下午的課上,杭春曉老師在講繪畫語言觀的時候又講到了《鵲華秋色》,我的一些盤繞在腦子裡的問題得到了甚為專業角度的解析,諸如「語言可以替代結體、物象,成為完全獨立的載體。」有此跳脫的眼界與理解方式,方是達到「不隔」境界的開始。

看趙孟頫的《鵲華秋色》,我還聯想到另外兩個版本,一個是洪磊油畫《鵲華秋色》,鵲華二山,淹沒在鋼筋混凝土的樓群和煙筒的城市叢林中,是生活在當下的現代人的欲言又止;另一個是王牧羽的當代水墨《鵲山.秋色.華山》,完全拋開了當下乃至趙孟頫時代的鵲華實景,納入到一種遠古虛曠的超凡脫俗的聖境中,鵲華二山的位置不變,叢樹籬笆坡渚茅舍卻不見了,環繞的一脈汪洋巨波仿馬遠筆意,染上了某種虛擬的神秘色彩,觀之如入《山海經》幻境,夐遠而唯美,神秘而天真。或許,拋開人世的擾擾,每個人心目中,總會有至真至純的一幅鵲華絕境在。

2018.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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