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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讀民居書院︱施施然詩畫:唯有黑暗使靈魂溢出

只有鑽進地下的洞穴你才是溫暖的

只有像哲人一樣思考,那舞池中旋轉的四肢

才可以重新回到身上

高稿酬推薦好詩歌

分享先鋒詩歌理論

精美詩集編選

打造詩人、作家個人作品朗誦會和研討會

在書房 2016年

1.作品原創,文責自負。

2.不接受投稿,詩歌稿件來源於編輯約稿。詩歌作品短詩2-6首或長詩1首;「百年新詩詩事論」欄目,內容以百年新詩雜談、雜論為主;個人簡介;個人照片1-6張。

施施然

本名袁詩萍,詩人、畫家,中國作協會員,河北文學院簽約作家。出版有《唯有黑暗使靈魂溢出》《青衣記》《走在民國的街道上》《杮子樹》等,獲中國作協重點作品扶持、「三月三詩會獎」、河北省文藝振興獎等,部分詩作被譯為英語、瑞典語、法語、韓語、羅馬尼亞等語言推介到海外。大學美術專業,2012年進修於廣州美術學院國畫系高研班,國畫作品多次入選國際國內畫展並被收藏。

《故事離蒼白正遠》 60×40 cm

唯有黑暗使靈魂溢出

◎ 施施然

土耳其之夜

他們從世界各地聚集到地下

這裡,黏土被挖空移走

空氣是西元前的形狀

洞穴的空曠此時被填滿

燈光。琴聲。節奏密集的鼓點

荷爾蒙從白色的黃色的黑色的肉體上

散發出一圈兒磷光

他們喝酒他們跳舞他們默誦著

信仰的古蘭經。如果

你想辨認出他們的面孔

你就抵達了你缺席的現場而我正在其中

他們旋轉他們旋轉像奧斯曼帝國的輝煌

我想試著讚美

可我的眼睛是通靈的我看見了戰爭的創傷

我看見無數的窮人和苦修者

看見乞丐,性奴,童工,和塌陷

我從兄弟般的眼神里,看見了躲閃。今夜

只有鑽進地下的洞穴你才是溫暖的

只有像哲人一樣思考,那舞池中旋轉的四肢

才可以重新回到身上

獨立大街的乞討者

冬夜。細雨

他在牆與牆的凹槽里

突然伸出赤裸的斷臂

我被這移動的陰影

嚇了一跳。當然

事實上我並沒有跳起來而是

在慣性下匆匆越過了他

當我意識到這點的同時

餘光也掃見了他斷掉的四肢

我退回去給了他五個里拉,但旋即

又產生了悔意——

他呈麻花狀萎縮的斷臂,分明在控訴

一樁幼年時被人生生擰斷的罪行

我沒有再回頭看他因感激而

閃亮的雙眼。常識告訴我

四周還有他的控制者

我想起「拐賣」、「東莞」這些辭彙

在Taksim廣場,我加快腳步,是因為沮喪

我絕望。是因為即使跨過了地中海

仍擺脫不了生活強加給我的經驗

《依》

舊鎮的月光

這貌似柔弱的舊月光

喝退用力過猛的夜色

讓小漁船輕易地

泊上回家的碼頭

三角梅隱進牆角

紫荊花也收斂起妖嬈

連水塘邊痛苦的蘆葦

都停止搖晃了吧?

在子夜,只有詩人

還圍坐在宵夜的露天餐桌上

他們說笑著,還沒卸下書本的行李

但已拿出了

命中的青芒果。飲酒,品嘗鮮嫩海魚

講親歷的靈異事件。「此時還有什麼,是

比舊鎮的月光更美的呢?」

愛與恨,像空氣中的鹽粒消融在月下

世界向我們回饋它白天隱匿的

有人蹲在樹冠上嗚嗚地哭

日落趙家堡

從廈門到漳浦,再到

趙家堡。我僅在地理上用去了

一小段時光

就轉身,繞到了你的背後

而你,從南宋就開始

苦苦等待了吧?

過往男子的辮子剪了。戴斗笠的女人

她貞潔的小腳也放開了

你看他們來了又走。就像土樓上的茅草

綠了又黃。綠了又黃啊

這時間,與肉體的悖論

憑你怎樣地不動聲色,我也知道

你心中有一團火

像山後面那通紅的落日,起起,落落

熄了,又復燃。

《黎家姐妹》 59×60cm

流杯池記事

我忍受著蜀地的失眠和暈眩

就是為了這一刻

巨石撐起千年光陰

竹林退到半里開外

冬陽下,將軍、詩人,和酒香聚攏過來

趁古人未醒,冬至未至

我們在曲水流觴處念幾首小詩

對於喧囂的人世

我曾被一次次激怒,但現在

我已放下了太多

我從不遵循既定的規則

但也很少逾矩

就像我從不自我標榜

但也從不屑齷齪和心計

你看這沉默的石槽

它有著刀鋒的信念

而池底停駐的曲水就是古人留下的鏡子

我們從浮世跋涉而來——

把赤子的靈魂映在上面

訪雨果故居

墨綠色的天鵝絨牆布,水晶吊燈

整層樓的法式傢具都泛著十九世紀光澤

我愛這台式琺琅座鐘後

中國清朝壁畫的奢華——這一切

符合「哥特式色情暴力」的描述。也配得上

書桌上那支冷峻批判的鵝毛筆

或許,空氣中還有尚未消失的咖啡

香氣?對此,我毫不懷疑。十七歲

初讀《悲慘世界》,公園長椅上的白衣女子

珂塞特,曾給我水晶般的遐思

彷彿,無論在荒野,還是經歷

泥濘的暴風雪天氣,心中某處

始終閃著白色的光

我相信維克多以她為榮耀。就像相信她

曾以天鵝的舞步旋轉

在這綠色旅館的華麗地毯上——多年後

淑女,敵人,和情婦,俱安靜在牆上舊時光

而我的手指,在倒映出維克多·雨果的

橡木柜上,輕輕划過

《詩人海男》 62×48cm 2017年

4月13日飛過西伯利亞上空

機艙內低溫而乾燥。各種膚色的乘客

從消磨時間的閱讀和閑聊中

歸於安靜。鄰座的同性戀帥哥披著毛毯

陷入與愛人重逢的夢境。舷窗外

機翼在冷空氣中震顫,於刺目的日光下

俄羅斯境內的雲層輕紗般稀薄

如果這還不是神的意旨:人跡罕至的

大地,整塊的巨大的黑色山脈

皚皚白雪躺在山頂岩石的溝壑中

讚頌著永恆的冬天。鮮卑,韃靼,女真,匈奴

他們鐵騎的傳說在這裡變得真實

我想我將接受一次雪的洗禮,讓生命中某些

堅硬的東西,重新煥發出冰雪之光

此時正值中午,法航波音777自北京向西飛行

三小時後,在西伯利亞上空

我吸吮著法國空乘送來的菠蘿味冰糕

剋制不住地打著冷戰,內心快樂著。

在真武山我有些憂傷

——寫給母親

從南天門進去我開始想你

青苔不言,在描金的飛檐上打著讖語

灰瓦錯落,有人間素樸的莊嚴

銅銹的爐鼎燃起三柱高香

在還我許下的願

我唇色蒼白,需要阿膠和黃芪進補

手指尖冰冷,卻也並非缺少愛情

如果道觀里供的不是楊戩

為何哮天犬要在芭蕉外披紅掛綠

平白地惹我憶起童年

在真武山,我走一走,停一停

可我沒有遇見你

我有一些些憂傷

《暖冬》 紙本48x42cm 2016年

楊保羅的講述

已經過了台北,公路兩旁

的檳榔樹下,日光

在叢林和水草中遊動。穿過

低矮錯落的防震樓,大巴車平穩地

向台南駛去。「給老爺太太們

請安」。楊導遊還在繼續他,準確說

是他的母親的回憶:1948年

在「大撤退」潮中作為

一位國民黨連級軍官的姨太太

她和丈夫一起,在福建一個碼頭

登上了開往台灣的船——

在我們常見的電影中,她至少是

情感的勝利者。不是嗎?

她取代了大太太。

而她未來的兒子,此時正大聲地

告訴我們接下來的事情。

是的,她和他待在一起

但現在,限乘750人的船

鐵板一樣豎立著兩千多個

在密不透風的對峙中

不分男女弱孺,肉緊貼著肉

人們站著嘔吐。

站著哭罵。站著

咽氣。十幾個風雨顛沛的晝夜

她一路上耳聽死去的人被

扔進海中。那沉重的

「撲通」聲。是動物的

求生本能,使這個剛踏進婚姻的舊式女人

掙扎著,在腳下一片排泄物的汪洋

不,是從一場戰爭中

活下來。像滄海中的一粒砂。

唯有黑暗使靈魂溢出

我常常羞於說出一些事物,比如

一個神秘的夢境。或某個辭彙

當我看到一個鼠目寸光的人在大面積地

解構一個偉人的時候

我背負的羞愧,壓彎了我的腰身

因為疼痛,才感覺到生命的存在

而快樂是輕的,風一吹就散了

在我的時代,白晝有多少明亮與喧囂

它的屍體就有多少黑暗與寂靜

當白晝像巨大的追光顯露出萬千面具

唯有黑暗使肉體中的靈魂溢出

《執扇》 56×44cm

相關評價

施施然,率真,豐富而傲視,生不逢時,這不是英雄時代。現代的,又有一種遙遠之美。誕生於黑暗深處的憂傷。「黃金的假面後我看到的常是,人骨的白。」她唱詠的是女性的尊嚴,多情和思。民國在她的主題中是一個黃金時代的隱喻。她在此時代的洪流中潔身自好,在硬冷庸俗中堅守著失傳的古典氣質,浪漫主義和溫情脈脈。

——于堅

當美善遇到醜惡,如果不選擇迴避,就會變得鋒利起來。這是我讀施施然近期詩歌的第一感受。她的詩歌的體積感,她的語言的重量,她在下手寫作時的準確而決絕,使這個來自蒸汽時代的唯美的信徒忽然具備了惡狠狠地處理當下生活的能力。換個角度說,她展示出了一股英豪之氣。而她本質上是一個細膩的,講究品位的人。

——西川

讀施施然的詩,我不禁想到了我新譯出的洛爾迦的一句詩:「榿木花朵,源源不絕的溫柔脫粒。」這是多麼美好!在這位女詩人身上,有一種天然的優雅、古典和溫柔的氣質,但是,也有著她的疼感,她的不動聲色的洞察,她的隨時間而來的智慧。應該向她表示祝賀了,為她所走向的開闊和成熟——「我們的身體/孕育出成熟的美。/而遍布了痛苦刻痕的/廣闊的心,是行駛的大地。」多好!

——王家新

施施然走在詩歌的朝聖路上,她最初的創作,借鑒古典詩學,標舉「性靈」理念,多寫愛情、親情和清純的心靈,輕靈而飄逸,充盈著一種清雅、古樸的情韻;後來,在歷史與現實的穿越中,更多地關注現代女性的生命狀態,柔婉中帶有鋒芒,沉鬱里藏著進取;現在,她又把女性意識切入現代人的生存境遇,在「雙聲話語」中,彰顯自我人格的峭拔、孤傲與高貴。詩歌的藝術風致,也由優雅、溫婉,轉為柔中蘊剛,清麗奇幻,最終步入了質樸、雋永而高邁。當然,這些不是截然分野,而是相互貫通的。它們共同熔鑄了一種現代漢詩的美學特質和風範。一以貫之的,是生活細節的豐盈與精微,意象營構的清新與曼妙,話語方式的純正與嫻熟,以及運思、結撰的開合有致,婉轉多姿,行止自如,渾然天成等諸特點。所有這一切,成就了她詩歌的整體的藝術氣象,就如同一枝亭亭玉立的荷花,在淤泥中,在暗夜裡,永久「保持著向上的姿勢」,迎著即將到來的黎明,在自由的風中,搖曳生姿,恬靜清奇,剛健絢麗,於暗香四溢中,傳遞生命的高雅與氣韻的綿長……

——苗雨時

我曾重點地談及施施然詩歌的「古典性」,我以為「某種具有清雅、溫婉意味的古典性一直是施施然詩歌的顯著標志,像融解的糖或鹽,在她的詩歌中瀰漫。」她重視美,重視語詞的美感和內斂著的光。她的古典性是以現代為基礎底色的,具備現代詩的一切品質同時又有自我的獨特異質;我談到她詩歌的「雜揉感」,她能把屬於記憶的、歷史的、想像的、日常的、情緒的、思考的一併拿來融入到她的詩中,卻沒有生澀、混亂和隔的感覺。她是個小女巫,有著將雜亂的一切迅速收攏並讓它們生出詩性和美來的能力。她詩歌中「我」的主體性是非常強勢的,是我在說,是我在認知世界,是我在感受,是我在和我的生活發生關係,是我,在熱愛在疼痛在言說在記憶。她用這種強烈的「我」的凸顯,為自己的繆斯建立起了獨特的個人的「面部表情」。在許多的詩人那裡,他們窮盡一生都是用他人的嗓音說話,用他人的面目說話,他們甚至沒有想過如何找到自己。

——李浩

在日本奈良 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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