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世後好心老師幫女兒補課,帶女兒體檢後我卻想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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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裡為你種了一片玫瑰園,你笑了,花就開了。」
這行字在破舊的老年機上顯得四分五裂,就好像一個個扭曲的小人在往趙玲的眼睛裡鑽。
可她不認字,只好按熄了屏幕,嘴裡嘟囔一句,「腦子疼啊。」
她已經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收到簡訊了,她曾經拿這些簡訊去問讀小學的女兒,但女兒都輕飄飄地說:「廣告。」
趙玲不知道女兒說的是真是假,但她只能接受這個說法。因為她那個有點文化的丈夫已經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了,他掉在工地攪拌好的石灰上,發出了沉悶的響動,就好像女兒不順心時折斷鉛筆里石墨的聲音。
因此,病重的老人,年幼的女兒,和那幾畝地都落在趙玲的身上。她瘦削的肩膀被折斷了,於是她只能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地為無邊無際的日子往前蹭。
這讓她的手掌和心靈都長出了厚厚的繭,女兒縮在靠牆角的位置睡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趙玲看了一眼鍾,已經晚上十點了。
這個點,村裡人早就睡下了,只有她家和許老師家裡還亮著燈光,像黑暗裡的一雙小星星。
煤油燈把趙玲的臉映在牆上,讓她看起來像一個顴骨極高的怪物。
她熄燈後不消一會兒就沉沉地睡去了。在影影綽綽的月光中,趙玲的女兒睜開了眼睛,她輕手輕腳地越過母親,撈過母親的手機。
她沉默地看了這條簡訊,臉上沒有一絲鬆動,隨即她把簡訊刪掉了,重新紮進被窩裡,好久才惴惴不安地睡去。
趙玲在月亮還未褪去的時候就起來了,她挑著水筲往井邊走去,咯吱咯吱的聲音撒了一路,井邊濕滑的青苔讓她打了個趔趄。
有人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嗓音溫和地說:「小心。」
趙玲站穩後,衝來人笑了笑說:「許老師,你起這麼早。」
許都是來村裡支教的大學生,他長得白凈,唱起歌來也好聽。
最重要的是,他是這裡唯一的教師。
來村裡支教的人不到一年就全部走光了,他們承諾的畢業後再來支教就像一陣風,把村民的心都吹涼了。
最終只有許都笑眯眯地回來了,讓這裡的孩子不再望著大山的脊背發獃。
此刻的許都依舊是笑眯眯的,他彎腰從井裡打了水倒進趙玲的水筲里。他口袋裡揣著的牙具滑了出來,等趙玲伸手撿起來的時候,脆弱的塑料杯破了一塊,像一個人漏風的門牙。
「許老師,俺賠你一個。」
趙玲的話帶著點底氣不足,彷彿自己犯了什麼罪過似的。
「沒事。」
許都的話讓趙玲心裡更加懊惱了,許是因為她對讀書人的敬重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她過了半天才說:「許老師,要不上俺家吃飯吧?」
這是她能夠想出的最好的消減愧疚的辦法了。許都看著趙玲小心翼翼的表情,點了點頭。
他剛彎腰挑起扁擔,趙玲就急慌慌地說:「許老師,咋能讓你個讀書人干這活!」
許都又笑了笑,「我一個大小夥子更不能讓女人幹活了,說出去要被我爸罵的。」
扁擔壓在許都肩上,就像一座彎彎的大橋有了支撐似的,再重的車跑過都不用怕。
而趙玲緊跟著他的腳步,四處瞅瞅,然後念叨說:「這讓村裡人看見就該罵俺了。」
他們到家的時候,吳麗已經起床給奶奶熬藥了,她彎腰把柴火架高,纖瘦的身體在不合體的衣服里晃蕩著,她眼神明亮得像一隻小鳥。
「麗兒,許老師來了。」
這話讓吳麗的身子卡了一下,隨即她面容乖巧地說:「許老師好。」
許都將水倒進那口大缸里,水碰到缸壁,濺起了幾朵水花。
許都擦乾淨手背上的水漬說:「我又來你家蹭飯了。」
吳麗低下頭,她沉默地聽著母親殷勤的話和水杯碰上缸沿的聲音。
等她抬起頭時,許都正在刷牙,朝陽落在他的背後,像一圈光芒似的。
他的嘴角還沾著白色的泡沫,他注意到吳麗在看自己,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
吳麗趕緊將頭轉向母親說:「媽,我去找二蛋哥了。」
等吳麗跑出門,她還能聽見母親和許都講話的聲音,這讓她的心臟蹦得更加劇烈了。
二蛋是個孤兒,也是吳麗唯一的朋友。
他住在父母留下的兩間瓦房裡,他的家裡只有兩把椅子和一張床,和家境的寡白相比,二蛋家的牆壁就豐富多了。
二蛋在牆壁上畫畫,他最喜歡畫的就是三毛,因為只有當他看到三毛時,他才能拍拍自己的肩膀,像個大人似的說:「你這日子可算不錯啦。」
不過這種日子很快就要一去不返了,村裡面不願意拿錢讓他去鎮子上念初中,而他父母遺留的幾畝地也被大隊部以各種名義收走了。
二蛋的手搭在肚子上,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他半夢半醒間聽到了吳麗的聲音,打了個滾翻到地下。
他伸手捋了捋自己睡亂的頭髮,朝外面看了一眼。
吳麗果然站在院子里,往屋裡張望。
二蛋一邊扯自己的衣角,一邊往外走,「小麗,咋了?」
吳麗看著二蛋,表情才微微放鬆說:「許老師又上俺家了。」
「你咋又討厭許老師了?」
「俺就討厭他。」
二蛋一看吳麗不高興了,趕緊轉移了話題,「俺昨天去掏鳥蛋了,可香咧,給你留了幾個。」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大咧咧地往堆滿了雜物的牛棚走。不久,他就手心裡托著幾個薄殼的鳥蛋回來了。
吳麗從二蛋手裡拿起一枚鳥蛋,青白的蛋殼上面還有稀疏的黑點,就好像二蛋鼻翼間的那一團雀斑。
「你真狠心,咋能吃小鳥呢?」
二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辯駁說:「明明是鳥蛋。」
「那小鳥是從哪兒來的?」
二蛋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好揪了一把吳麗的小辮子。
「煩人。」吳麗手裡捏著那枚鳥蛋瞪了二蛋一眼說,「我命令你把它們孵出來。」
看著二蛋苦兮兮的臉,吳麗的心情好了點,她說:「我星期六再把手機偷出來,咱倆還在山坡上見,可別像上次睡過頭了。」說著,吳麗彷彿想起了什麼,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打了個寒戰。
二蛋點點頭,他在心裡算了算,然後說:「嗐,你就說大後天唄,還怪文明的。」然後他伸手小心地把鳥蛋接了過來。
他目送著吳麗走遠,這才把鳥蛋放在熱炕上,給它們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
他聽許老師講過,孵蛋可需要熱量哩。
趙玲服侍著婆婆吃完飯,才不好意思地看了許都一眼,生怕許都覺得自己被怠慢了。
許都的碗乾乾淨淨的,沒留下一粒米,就連筷子都擺得規規矩矩的。
他注意到趙玲的目光說:「我幫你把婆婆抱到院子里吧,晒晒太陽對身體好。」
說罷,他便輕鬆地把老人抱到趙玲撿來的破舊的藤椅上,上面還有他修補的痕迹。
「太麻煩你了,許老師。」趙玲的客套話還沒說完,就被婆婆模糊哼唧的聲音打斷了。
她俯下身聽婆婆說話,然後露出一點苦笑說:「鐵軍在外地哩。」
「鐵,鐵牛念書去咧?」
聽到婆婆問小叔子,趙玲的苦笑變得更加憂愁了,但她還強打精神說:「鐵牛念書好著呢。」
看著婆婆昏沉的神色,趙玲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婆婆聽沒聽明白。
一想起自己的小叔子,趙玲心裡就難受,她嫁來的時候,那是個多孝順的小夥子吶。
可現在連他的母親病危都不露一面,反倒在聽說趙玲拿了八萬的撫恤金時,急赤白臉地跟著他的媳婦跑來了。
趙玲還記得昨天她剛剛去信用社查了到賬的八萬塊錢,小叔子兩口子就聽著信跑來了。
他們甚至都沒進屋見老太太一眼,就直衝沖地站在趙玲眼前,伸出了滿是泥垢的手掌。
他們掌心的紋路被泥土蓋著,模糊不清。
「大哥那個錢,也得有我家一份。」
弟媳尖酸刻薄的臉讓趙玲覺得,她一輩子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極其強硬地說:「這錢是鐵軍拿命換的,是留給媽和麗兒的。」
在弟媳不甘心地離開後,不一會兒的工夫,村裡關於趙玲的流言蜚語便甚囂塵上。
只是趙玲當天並沒有去追究這些假話的源頭。
因為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兒偷手機這件事情上。
她站在院子里,夕陽把她臉上的怒意襯托得格外濃烈。
女兒剛一進門,趙玲就注意到她那個鼓鼓囊囊的口袋,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偷家裡的手機了?」
吳麗眼睛還微微腫著,她一言不發地垂著頭,彷彿不敢看母親似的。
「俺問你!是不是?!」
趙玲比任何人都看重這個手機,這是她丈夫除了那些破爛的衣物外,唯一的遺物。
裡面還留著的每一條通話,都是他為了這個家操勞的記錄。
因此,趙玲看著女兒心不在焉的表情更加惱火。她一把拽過女兒,想把手機從她的手裡奪過來。女兒的手一松,手機跌到地上,又給屏幕添了些裂紋。
趙玲保持了這麼久的堅韌,彷彿隨著這些裂紋也一併破碎了。
當她孤身一人去收丈夫的屍體時,她也只是嘟囔了一句,「你咋走這麼早吶?」
在婆婆中風後,她不過嘆了口氣說:「以後日子難過嘍。」
當醫生說婆婆得的是失憶症後,她甚至笑著說:「人老了,糊塗是福氣啊。」
可這些事情加起來都不如此刻這些細微的裂紋帶給她的刺激大。
她拉過女兒揚起了手,但最終又垂下巴掌。從背面看上去,她的手臂彷彿是一塊軟塌塌的橡皮泥捏成的。
趙玲看著女兒走回屋子,不多久,她便聽到了女兒的哭泣聲。
她想進去問問女兒哭泣的緣由,但是院子里那一堆活又牽扯了她的腳步。
於是她拾起了掃把,將院里散落的茅草堆在一起。
而後她在院外刺槐探進來的陰影中,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趙玲還想再回憶點什麼,但許都已經開口打斷了她。
他說:「我先去上課了,吳麗回來你讓她趕緊去。」
趙玲似乎還有點精神恍惚,她握緊了時刻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然後點了點頭。
許都前腳走,吳麗後腳就到家了。
她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母親,「媽,我今天能不上學嗎?」
這話像一根線,把尚在茫然中的趙玲拉了回來。她使勁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線才變得清楚起來。
她說:「你不念書,對得起你爸嗎?」
吳麗看著母親不再說話了,她乖順地去裡屋背起書包,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發抖,直到臨出大門她才斷斷續續地說:「媽,我,我想喝小米粥。」
吳麗沒有聽到母親的任何回話,這讓她有點不安。
但當她放學踏進家門時,她聽到了火焰把乾燥的樹枝燒得噼里啪啦地響。
每個角落都瀰漫著米粥的香。
這彷彿給了吳麗點勇氣,她吸了吸鼻子,走進了廚房。
母親正彎腰在攪那一鍋米粥,熱氣把她的臉烤得發燙,但她沒有力氣再直起腰了。
吳麗看著母親平靜的臉龐說:「媽,我想去城裡念書。」
「啥?」
趙玲彷彿被熱氣搪住了感官,她緩緩地轉頭,疑惑地詢問女兒。
「我想去城裡念書!」
「城裡?」趙玲重複了一遍,然後又專心去熬米粥了。
「媽……」
還沒等吳麗再說話,趙玲就打斷了她,「家裡沒錢。」
這話讓吳麗踟躕了一會兒才接著開口,「我聽俺嬸說,俺爸的錢到了。」
飯勺順著鍋沿浸到了米粥里,清脆的巴掌聲混著天空的雷電在吳麗腦子裡炸開。
「那是你爸的命!你懂不懂事!」
「我不管!我就要去城裡!」吳麗覺得自己的臉頰越發燙了,她衝進雨幕里,彷彿這樣便能洗刷掉她的難言之隱。
即使趙玲緊跟著吳麗的腳步跑出去了,可她常年打工留下的腿疾也讓她跟丟了女兒。
黑暗似乎是一瞬間壓下來的,雨水打濕了她的衣服,皺巴巴的,讓她看起來狼狽極了。
可她擔心女兒跑進山裡,找不到回家的路。
因此她只好挨家挨戶地敲開門,不一會兒村裡的男丁就聚在村口了。
許老師和二蛋站在隊伍的最前頭,許老師還小心地把二蛋攬在自己的雨傘底下。
趙玲的小叔子蹲在最後面,滿臉的不耐煩。
趙玲向每個人作揖,臉上掛著痛苦而討好的表情。
「吳鐵牛,你給我回家!」
趙玲弟媳的聲音一向尖厲,這句話她還刻意提高了嗓門喊,於是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她旁若無人地數落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老吳家的種,你就出來賣命啊?」
「她在外頭和多少野男人干那事!你哥就是叫她妨死的,幫她找孩子,也不怕雷劈了你!」
趙玲聽著弟媳的污衊,恨不能撕碎她的嘴。趙玲想要給自己辯駁清白,但是看著那些男人三三兩兩地走了,她只能不斷地從嗓子里喊,「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最終,留在那場鋪天蓋地的雷雨中的只有許都和村長,連帶那個半大小子——二蛋。
許都先開口說:「放心吧,我一定找到吳麗!」
二蛋也拚命地點頭說:「我和吳麗是好朋友,我一找准找著。」
村長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二蛋這個消瘦的少年,他有點愧疚地把視線移開了,然後咳嗽了一聲說:「我再去發動發動大傢伙,不管咋樣,孩子肯定給你找著。」
趙玲看了許都一眼,她相信文化人的正直和誠懇。
許都接著說:「你還是回家照顧婆婆吧,她身體不好。」
然後他低頭對二蛋說:「鵬飛,你在村子裡轉一圈,找找看,找不見就去找你趙玲阿姨,不要亂跑。」
鵬飛是許都給二蛋起的名,他曾經同二蛋說過,有個正經的名字才算得上男子漢。
因此,在學堂里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成了眾星捧月的對象,因為他有一個文化名。聽起來就讓人覺得氣勢恢宏。
自從那時起,二蛋的學習成績也好了起來,許都發給他們初中的模擬考題,二蛋考了全班第一。
可二蛋小學畢業兩年了,村裡都不願意掏錢讓他去讀初中。
許都不是沒去村委反映過,可他實在不懂得與成人糾纏。相較之下,他更喜歡同孩子們待在一起,抱抱他們,捏捏他們的臉頰。
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大山,鑽了進去。
「吳麗,吳麗?」
許都並不熟悉這裡的山路,因此他只好摸索著前進。他一邊走,一邊想像那個女孩臉上會浮現出的驚恐表情,他的嘴角微微抽搐著。
雨越下越大,泥濘的山路也變得難走,他最終在一個靠近山頂的洞穴里找到了吳麗。
山洞很小,但是裡面有堆乾燥的樹枝,大概是偶爾上山抓野味的男人們準備的。
吳麗之所以知道這個地方,是有一年父親帶她上山逮野兔,他們在這裡短暫地歇息過。父親還給她烤了一隻野兔,那香味吳麗一輩子都忘不了。
可她不會生火,只能眼睛不眨地望著洞外,偶爾閃電給她照亮一寸土地。
因此她被濕漉漉的許都嚇壞了,這種害怕一直到許都把火生起來,才消減了一些。
火光映著許都的臉,被雨水打濕的頭髮緊貼著他的臉,讓他看起來有點嚇人。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和疲憊,「吳麗,你跑什麼?」
吳麗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許都脫下自己的外套,晾在一旁。
他掏出褲兜里的手機,撥通了趙玲的電話。
信號斷斷續續,但是趙玲的擔憂還是很直接地傳遞過來。
「許老師,你找到麗兒了嗎?」
「沒事,我們在山上,路不好走,等雨停了我就帶她回家。」
許都站在吳麗背後,不知道因為什麼笑了。一陣冷風吹進來,吳麗渾身都抖了起來。
「老師……你要做什麼……」(原題:《皮囊之下》,作者:熊先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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