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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一個紐西蘭朋友,他是死而復生的拉薩路

作者:托尼

公號:我的紐西蘭(ID:myNZtrip)

如果有人告訴你,在世界某個角落發現恐龍了。你一定不會相信,因為在我們的常識里,恐龍是存在於化石中的已經滅絕的古代生物。但如果真的有一隻恐龍站在你面前呢?這就是1938年,當科學家在南非漁民的漁網裡看到上圖這個近百公斤的「大魚」時的感受。

科學家驚訝的原因是:這條魚屬於赫赫有名的肉鰭魚綱腔棘魚目( 學名 : Coelacanthiformes ),後被命名為矛尾魚。腔棘魚所屬種類從白堊紀末化石中就已經完全消失。如果你對地質年代不了解,看看下圖就有概念了。

我們熟悉的恐龍主要生活在侏羅紀,美國著名科幻電影《侏羅紀公園》即以此為名。腔棘魚出現的時代遠早於恐龍,從距今4.1億年前的泥盤紀,它們就已經游弋在古老的海洋湖泊里,並留下大量化石,但從距今6500萬年前的白堊紀(略晚於恐龍)開始它們又徹底從化石中消失了。

因為其兼具有爬行動物和魚共同的特稱,其魚鰭具有骨骼結構,尤其是矛尾魚還具有類似爬行動物的尾骨結構,同時還是卵胎生動物,所以它的消失被理解為進化論的中間物種進入了新的生物形態。可它就這麼突然從化石裡面來到了21世紀

標準照:

為了紀念這一類「死而復生」的物種,生物學家們發明了一個專用新名詞:拉薩路物種(Lazarus taxon),這裡有個聖經典故。新約聖經《約翰福音》11章記載了一個故事:耶穌的好朋友拉薩路,瑪利亞和馬大的兄弟,病死並被埋葬在一個洞穴里。4天後耶穌吩咐他從墳墓里出來,他就奇蹟一般的復活了。所以,拉薩路這個名字在西方文化里很多時候有著死里復活的特殊含義。

拉薩路物種屬於一個比較精神分裂的類別,因為它們經歷了大悲(滅種)大喜(復活),頑強的走到了今天。這個類別物種並不多,今天就談一下這裡面的另外一個明星動物,而它在紐西蘭

提起紐西蘭,很多人會想到KIWI鳥。它長得其貌不揚,不能飛翔,非常害羞,只在晚上出現。如果有熟悉的人帶領,你還會有機會在夜間的林間或沙灘看到它們。對於嗅覺靈敏卻近乎盲人的KIWI鳥,順著它的下風輕輕的接近,你會看到它們在月夜下尋找草地或落葉下的昆蟲。但如果你稍微驚動它們,你會看到它們像個背著手的駝背小老頭一蹦一跳的落荒而逃。

但是,KIWI鳥從來沒有被認定為整體滅絕過,它們一直活得好好的,並不屬於拉薩路物種。雖然有些品種屬於瀕危,但還是有十幾個不同品種的KIWI鳥廣泛生活在紐西蘭的大陸上,從未整體宣告滅絕過。

圖片來源:http://annahamilton.me

那麼有人會說,該不會是MOA吧?呵呵,能說出這個名字的讀者,你一定和紐西蘭有一定聯繫了。MOA俗稱恐鳥,紐西蘭原生鳥類,是地球上曾經出現過的最大的鳥,沒有之一。有多大呢?看看下圖感受一下。

圖片來源:

https://sameerprehistorica.deviantart.com

這種最大身高能超過3米,體重超過250公斤的巨型鳥類,至少在我國唐宋時期,它們還好好的活在紐西蘭。在人類從900多年前來到這個大陸後,它們的數量就隨著人類活動在幾百年內迅速減少。

雖然它們極有力量,但卻不如KIWI鳥頑強,迅速走向滅絕,速度快得連晚到幾百年的歐洲人都沒趕上看一眼。歐洲人還是從化石中才知道,原來毛利傳說中巨鳥是真實的,他們只是來晚了。但它已經滅絕幾百年,悲劇的被列入「已滅絕物種」,沒有熬到紐西蘭如此重視環保的今天。否則國鳥的位置是輪不到Kiwi鳥的,紐西蘭國家橄欖球全黑隊的名字估計也會是MOA隊。

說到這裡,故事的主角即將出場了,它就是矛尾魚的紐西蘭朋友南秧雞(TAKAHE)。說起來這種鳥曾經不僅在紐西蘭生活,還曾分布在澳大利亞本土,塔斯馬尼亞島。但它們的數量早在人類到達大洋洲時就已經顯著下降,科學家分析原因認為可能是氣候變暖帶來的其棲息的高山草甸迅速減少帶來的。在距今大概1000年的時候,它們的棲息地已經縮減到僅限紐西蘭南北島。

然後,毛利人來了。吃了一批。

然後,歐洲人來了。吃了一批。

然後,1898年,

毛利人和歐洲人發現,雞吃完了

這之後,再也沒有人看到過TAKAHE的身影,它們僅存在於紐西蘭人的傳說里。雖然總有人說在南島的雪山湖泊附近見過它們,但就像山谷里清晨的薄霧一般,在燦爛的陽光下,它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因為絕跡超過50年,按國際慣例最終不甘心的紐西蘭人承認,南秧雞滅絕了。

我挺能理解紐西蘭人當時的感受,因為這就像十幾年前經過科學家拉網式篩查,再也沒有在長江發現中華白鱀豚的身影,水下聲納也沒有收集到那呼喚了千百年的聲音。一個物種滅絕了。

最後一隻白鱀豚 琪琪 圖片來源:

http://news.hbtv.com.cn/p/166914.html

可總有一些人不輕易放棄,他們堅信南秧雞一定還有小的種群隱藏在紐西蘭叢山峻岭的某個神秘角落。但看上去勃勃生機的紐西蘭森林湖泊早已不是南秧雞曾經的樂土,而是危機四伏,無處藏身。影響南秧雞的除了人類,還有人類帶來的其他動物。首先是黃鼠狼STAUT和負鼠POSSUM,前者愛吃雞,後者愛吃雞蛋。其次就是鹿,它們不吃雞,但愛吃南秧雞最喜愛的濕地水草。

堅信南秧雞還在的信徒中的四位來到了Lake Orbell,這裡可能是紐西蘭最為荒蕪人煙的地方,也可能是南秧雞最後的藏身地。為什麼他們會選擇這裡,我們需要看一下地圖。這裡是被紐西蘭第二大湖Lake Te Anau 三面環抱的半島,半島另一側就是連綿的雪山。

這樣封閉而惡劣的地理環境,也許能給南秧雞最後的種群提供一塊暫時的避難所?如果是,他們希望在被入侵物種徹底滅絕前先一步找到它們。這份幾代人堅持了60年的努力在1948年11月19日這天得到了回報,他們終於見到了一隻傳說中的南秧雞,下圖就是成員之一的Joan Telfer和第一隻捕獲的南秧雞的合影。請原諒他們捉雞的姿勢,只因為他們太過興奮。

幾天後,全世界的主要報紙都在傳播這樣一張圖片,並配上醒目的標題:「失而復得的奇蹟,南秧雞再現紐西蘭!」

請注意南秧雞腳下那根繩子,否則它們應該不會如此配合的合影,是的,他們不僅發現了一隻,而是幸運的發現了一對。而且附近還有其他此起彼伏的南秧雞的叫聲,這裡還有數百隻南秧雞。沒錯,這裡就是南秧雞的避難所,事後也被證明是最後唯一的一處。在這場和時間的賽跑中,他們勝利了,拉薩路家族又多了一個成員。

希望的火種雖然再次燃起,但如何保護最後的南秧雞種群又成了一個問題。是為它們尋找一個更為安全的新家,還是保護它們現有的家園,讓它們在這裡逐漸恢複壯大?這其實是動物保護模式的一個永恆話題,就如30年中國的白鱀豚保護方式之爭:是將長江部分江段劃為保護區實現就地保護,還是將長江里為數不多的白鱀豚捕捉後集中放養在人工保護區實行遷地保護

隨著這種討論的進行,事實上實行的是就地保護。雖然對鹿,黃鼠狼和負鼠進行了定期的滅除,南秧雞的數量卻無可奈何的從發現時的近400隻減少到了不足百隻。它們僅僅是幸運的在最後的避難所等到了救援,但在與入侵物種的競爭中它們其實是毫無招架之力。

就地保護一個生物的整體生態環境是最好的方式,但如果家園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家園,那麼遷地保護就成為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中華白鱀豚最終就滅絕在整個長江已經不再是家園的絕境下,我們仍然長期採取了就地保護的策略。為保留希望,紐西蘭人最終被迫捕捉了部分個體採取集中遷地保護策略來恢復其種群。

在那之後,藍秧雞的數量逐漸上升,但仍然非常的緩慢。今天紐西蘭已經設立了多處南秧雞異地保護區,大多數都位於荒無人煙,也沒有外來入侵物種的小島,這裡面就包括奧克蘭的Motutapu island(紅色箭頭)自然保護區,就是在我們熟知的Rangitoto island(藍色箭頭)的背後,而且個頭和它差不多大的島。

2009年,異地保護在Matutapu島保護區的野生南秧雞再次迎來悲劇事件,4隻南秧雞被人射殺,考慮到整個野生種群的數量不足百隻,這一意外導致了其野生種群數量5%的下降。更為悲劇的是,它們竟然是被請來保護它們的獵人誤殺了。下圖是當年對此事件的報導。

在上述這篇報道里提到:這些被保護區請來的獵人的目標其實是紫水雞(Pupuke),另外一種紐西蘭野生鳥。紫水雞有著比南秧雞更強大的適應能力,而且它們還會偷食其他鳥類的卵,包括南秧雞,另外它們以拔保護區新種植的原生水草為樂。

"Pukeko pull out young seedlings that we have planted ... where we"ll plant up to 1000 seedlings a day, and by the end of the afternoon, when we come back, pukeko have moved through ......",He said the pukekopulled out the seedlings for fun.

為何專業受過培訓來清理紫水雞的獵人也會搞混呢?我們看看這兩位的圖片對比,請看下圖:

趣味投票,

到底圖片中哪個是紫水雞,哪個是南秧雞

不要答錯哦......

為此,紐西蘭保育部對清理紫水雞的工作流程再次做了規定:

規定一:打鳥一定打在飛的鳥

規定二:射擊只能打翅膀,不要直接射鳥。

為啥這樣規定?第一,紫水雞會飛,藍秧雞不會飛,因為它的翅膀就是個擺設,只有求偶時才會扇一扇,但面對人類,即便慾火焚身,估計它們也不會揮翅膀。第二,萬一你們還是看錯了,打錯了,好歹只是打翅膀,不至於打死珍貴的南秧雞啊,反正它的翅膀就是個擺設!

好了,故事的最後,我們再來一張南秧雞的定妝照。如果你在紐西蘭野外看到一隻孤獨的南秧雞,你一定要知道你是多麼幸運,因為它們是全世界最珍稀的鳥類之一。

來源:http://www.oiseaux-birds.com/card-takahe.html

藍秧雞,原來你是這樣一個雞。

哎,你還不把翅膀收起來!

故事講完,我的疑惑來了。曾經對進化論深信不疑的我現在在想,如果這些活化石和我們一起生活了千萬年並沒有進化,那到底是進化論不夠科學呢呢?還是這個世界的起源本來就不是我們中學課本學到的那個樣子?

畢竟,藍秧雞,

幾百萬年來,

一直都是這樣一個雞。

矛尾魚,

遊了4.1億年,

還是那樣一條奇怪的魚。

誰能告訴我答案呢?

--END--

校稿 | 托尼排版 | ELAINE

本文經我的紐西蘭原創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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