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花兒開了
（插畫：鹵貓）
人生短，行路難，日向晚，聲聲慢。
——許鞍華《桃姐》
對於老年人的生活最為深刻的記憶是德嫻和華仔的電影《桃姐》，雖然不過講述的是羅傑和菲佣之間勝似親人的故事，但是它更像是在刻畫著老年群像生活。我總會莫名將我的父母帶入，害怕他們的老去。有時迫切想要長大成人，獲得所謂的自由翱翔，可現在更是怕父母的老去。
父母的衰老速度比我想像的快的多。尤為是來上海念書後，每次再見他們時就會埋怨歲月的流逝為何這麼殘忍地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了痕迹。
去年回到家時，我發現陽台上種了些我不認識的花。媽媽怎麼會有心思去打理植物了呢？百思不得其解。
壹
我的媽媽一定不是大家口中的慈母，反是該稱為嚴母。她對我和弟弟的管束是很為嚴格苛刻的。每每和弟弟犯了錯事，除了責備更是免不了行罰。無論是罰跪，或是衣架的「藤條燜肉」之苦，我和弟弟都一一嘗遍了。在一定時期內，我其實是很懼怕媽媽的。又從另一層面來說，我是不理解甚至也不會喜歡她的教育方式。在我無法理解的那個年齡段中，我開始不再述說或是與她交流。和媽媽的性格是大相徑庭的，年少心高氣盛的我和媽媽總會引發許多莫名的熱戰冷戰。長此以往，走往離媽媽越來越遠的方向。
隨著年齡的增長，對媽媽的理解透徹些了，便能明白她的苦心。儘管如此，我依舊不喜歡這樣的方式。當然，我現在學聰明了，懂得選擇與她教導我不一樣的方式。是的，我們會越來越像個大人，父母會越來越像個孩子。角色慢慢開始對調，我不再像以往那樣和她冷戰對峙，而是開始不斷的表達我的觀點，我的感受，甚至乎是斗膽給她上我的「教育課」。在這樣的爭論中，媽媽會更為透徹看到我最真實的想法，我倆的性子也隨之慢慢平和起來，成為了生活意義上的真朋友。
錯失的那段時光中，享受著她給予的愛，卻不曾接受她的訓誨。我並不會怪媽媽選擇什麼樣的方式教育我，畢竟她也只是今生第一次為人母，我們都需要不斷地一起學習，一起成長。
貳
生活留給我最初的回憶是休息日媽媽陪我在新華書店看書的日子。小時候除了周末會和小夥伴到家附近的圖書館混上一天以外，也總愛打著買參考書的幌子把媽媽「騙」到書店去。每次一去就是待整一個下午，可性急的媽媽也從未因為我的沉溺而催促。
她只會默默坐在架子邊上的某個角落端倪著我，那時的每分每秒對我來說，媽媽都是溫柔的。我不是故意調皮搗蛋把媽媽「抓」來陪我。只是想多看看她溫柔的樣子。
那樣一個下午啊，有的是空氣中瀰漫著書香的氣味，有的是最為柔和的一束光和靜謐的陪伴。漫漫愛意，總讓我感到平和心安。
叄
媽媽並非十分擅長做飯，她總愛一鍋亂煮。神奇的是這些「黑暗料理」的味道卻也讓人十分懷念，這或許是人們總說的難以忘懷的「媽媽的味道」吧。
小時候有一個習慣——陪媽媽去買菜。我們家生活的地方是最為普通一座小城市裡，周末媽媽休息的時候，我就會和弟弟早起跟著她去較大的菜場買菜。那會兒只覺得有很多花花綠綠的食物可隨心挑選，滿是新奇的感覺。「芬，我想吃這個」「這個，這個，再配上牛腩，還有蛋蒸蝦....";"弟弟，你想不想吃這個？你再去慫恿一下老媽買唄，去嘛去嘛..."；」姐姐，你又去買辣椒，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吃那麼多辣的，你的身體....」這些瑣碎的生活對話在我每每想念家人的時候，便成為了我反反覆復的念想。
我和弟弟走路從不安分，喜歡圍繞著媽媽沒完沒了的追逐打鬧。那條種滿了的長青樹的街上響徹的必定是我和弟弟的孩童歡語，還有被惹得惶急的媽媽唯有恍恍惚惚看著我們漸行漸遠的身影。我們仨就這麼散漫地自由地穿梭在樹影婆娑中，是這樣的歡愉！
肆
寒假回來的第一個周末，媽媽照例早起去買菜。媽媽雖然只是簡單問了我要不要一起去，可我還是懶惰成性推脫後繼續睡覺。我說，你和弟弟去就行了，我不想去。 媽媽頓語了一會兒，小聲呢喃了一句：只有你去了弟弟才會跟著去。我隱約感受到了些她的那種失落感。其實當我開始長大一點後，像兒時往日如常的日子便不想參與。
最終我還是去了。
一路上，我們仨又如往常般說著那些被「笑話」了百遍的小時候的糗事。太陽總會在我們歡愉聲中漸漸升到半空上，讓人感到很越來越暖。其實這本就是一件生活里最為清淡的日子，可那種幸福感是會甜到心裡去的。
回到家後，我在客廳忙著做課件，媽媽在廚房裡給我們做好吃的，弟弟在打遊戲。爸爸的工作在晚上，現在睡得正酣。媽媽熬的湯使得整角屋子都溢滿了熟悉的味道。像極了我夢中有著的一幅煙霧繚繞有氣味的畫面。夢境不同，而情味總相似。
爸爸後來也定受不住這香味，會起來和我們一起吃飯的吧。
在廣漠的生活中，我待人接物極為和氣。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知足常樂，那也是媽媽教給我的。能在最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中感受到快樂，生活就縱然有趣的多。哪怕只是天氣晴朗，風和日麗的一天，我心中也能升起一陣對生活更為強烈的熱愛吧。
伍
假期的第一個晚上朋友約了我，我其實是對媽媽感到抱歉的。儘管說我以後的時間還很多，可是心底里還是感到愧疚。
兩年前，和朋友出去玩媽媽每次催促我回家，我都極其不樂意。甚至乎還會因為這件事和她鬧不開心。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孩子氣呀。如今，再陪朋友的時候總會不經意間想到她獨自一人走在街上落寞的身影，就想快點回到家去。
陸
年前朋友問我，假期想做啥？我說啥都不做，就這樣陪陪家人就好。越來越深切感受到愛本來就是無形的，可是借著媽媽的訓斥，桌上熱騰騰的飯菜，我們都能真切感受到觸摸到。我的家人總是羞於最為直接表達情感，我也同樣如此。可古有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愛要及時，趁活著。即便只是口頭上的愛，今後也會講給您聽。
柒
離開家去機場那天的清晨，我看到陽台上的花開了。花開的真是悄無聲息呀，媽媽醒來的時候會不會感到驚奇呢？我真想快一點告訴她，媽媽，你快看，你的花兒開了！我想留給她的樣子，像是帶著春風氣味的玉蘭香，是我為她的盛開。
在變換的生命里，歲月，原來是最大的小偷。對於許多人而言，往日的悲與喜或許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漸變味，以往的悲傷也許已不再是那麼痛徹心扉，昔日的喜也已經不足以欣喜若狂，傷感的不是過去的悲，也並非遠離的喜，而是歲月荏苒，昔日已逝。偷走的是歲月，留下的是情懷，那被遺忘的時光再次回到人們的記憶中，一次次打動人們的心。只道是，不傷感，怎能不傷感。回首驚覺，天地時光無情最難留，人生幻夢歲月是神偷。
——《歲月神偷》
今日是母親節，僅以此文寫給我最親愛的媽媽，祝您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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