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病態」生活

一個人的「病態」生活

今天是2018年5.17日，離我大二結束大概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背著一大堆的ddl，卻什麼都不想做，或者說，不知道從哪做起。我想乾脆來寫點東西，以防止我被自己憋死。這些文字，我大概在很久之前就想寫出來了，這期間我就像是一個長久被禁慾的男人，滿腦子想的都是發泄自己壓抑許久的慾望。

1.湖底

四月下旬，我被一首叫《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的日文歌洗腦，整天一副耳機不斷向我腦子裡灌進這首歌的旋律，又像是濾洗東西一樣再從我的腦子裡流出來，周而復始。我覺得這首歌的歌詞寫的很震撼，把我心裡某種很想表達的東西寫出來了，具體的東西我之後會談。而現實中，或許是歌詞不太吉利，四月底，五月初，我得了肺炎。

一開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其實內心並沒有什麼波動。無非就是去醫院吊一個星期左右的鹽水，剛好我考試周沒有考試，倒也可以接受這種程度上的時間的浪費。相比於焦急的爸媽，我倒是顯得非常淡定和豁達，治療期間甚至去了一趟南京吃喝玩樂。在我之前的自我認知中，我對自己的評價一直是一個不太怕死的人。但我接著發現我錯了，因為治療過程並沒有我所想的那麼順利。剛開始掛的三天鹽水對我來說絲毫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我的咳嗽日漸加重，甚至有時候痰里還會有血絲，打的抗生素讓我開始嗜睡，每天精神狀態極差。我有點慌了，自己身體所有一點一滴的癥狀，我都開始事無巨細地第一時間報告給我媽，然後我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那幾句話：「按時喝葯，早點休息，多喝熱水，你這病沒事。」我已經有些麻木了。

我在輸液室里的時候，一邊翻著《刺殺騎士團長》或者是N1-N5的文法書，一邊思考如果自己得了絕症會怎麼樣。如果我得了絕症，我大概會立刻退學吧。畢竟剩下的短暫的日子裡，我已經註定不會再在學術上有任何建樹了，那在這所我並不怎麼喜歡的學校里待著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不如回去看看自己喜歡的書，做一些自己之前想做的沒時間做的事情，在被病魔干倒之前再緊抓著心裏面那根憑空垂下來的繩子，胡思亂想一些生命的內涵和自我存在的價值。在我輸液的過程中，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學校里的教授，有紫金港附近的居民，也有來學校做基建的工人。巧合的是，在這些人當中，我遇到了我的普化老師，程設老師，和我大一上最終只給了我80分的體育老師，倒數第三天，我甚至遇到了學校的黨委書記鄭強。我這才猛然想起來，在疾病面前，所有的人都是絕對平等的，平日看起來不痛不癢的一台台白色機器，成了所有人命運的審判者。在醫院裡，成績、身份、地位、財富，似乎像被放了氣的籃球，沒有絲毫吸引力。果然，有些大道理，即使你被別人執著耳朵吼了一萬遍，也不及自己親身體會到來的真實。

至於這次生病的結果，從我現在能夠神志清晰地寫下這些文字來看，疾病應該是痊癒了。但就像《海邊的卡夫卡》里我高中最喜歡的那一段寫的那樣，我從這場沙塵暴中倖存下來，身體里的有些東西卻已經不一樣了。我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哪些變化，但我知道變化的確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這就是這場風暴所帶來的意義。

最後，我想講講我喜歡這首歌的原因。「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國內官方的翻譯是「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而我覺得如果讓我來翻譯，我會譯為「我之所以想過死的原因」。用一了百了去替換去死，大抵是為了委婉，但就像已經被扒光的妓女堅持不肯脫下自己的長筒襪一樣，我覺得這首歌歌詞都寫成這樣了，沒必要在歌名上委婉。這首歌中有些詞寫的是真好：「我之所以想過死的原因，是因為我生日的時候杏花開了。」「薄荷糖，漁港的燈塔，生鏽的拱橋，丟棄的自行車，木造車站的火爐前，我的心靈無路可去」。大抵如此。當然這首歌的高潮部分也同樣精彩，但這種精彩是大部分人都可以直接體會的，在此不加贅述。我想說的，是這首歌副歌前的部分，所體現出來的一種人的病態。

我堅信，這個世界沒有人是健全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對那些自我標榜陽光的人報有本能的不信任和厭惡），只不過，每個人的病態挖掘程度不同。有的人內心敏感程度高，那麼這種病態的自我發掘就會很深，有的人內心敏感程度低，那麼這種病態就不那麼明顯。但是，對於後者來說，一旦經過某些特定事物的觸發，當事人的這種病態就會爆發出來，使得整個人產生較大的改觀，做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奇怪的事情。我並沒有說這種病態不好，反而，這種病態是人的一種屬性。我寒假回家看《失樂園》的時候，被久木和凜子這段愛情的發展、結局所深深地震撼了，我覺得渡邊淳一所要寫的根本不是性，性只是一種載體罷了。對於人來說，性是激發本能的最好的誘因，即使是現代文明社會，性的力量也是摧枯拉朽的。渡邊淳一正是用性慾作為那個蘋果，一步一步地誘導兩個現代的文明人吃下去。無疑，久木和凜子最終陷入了一種病態，一種相互之間肉慾、情慾的極度依賴，最終在殉情中達到高潮。但是這種病態真的消極，真的就應該被否定嗎？我覺得不是。我反而覺得正是這種病態，使得兩個人擺脫了一切這個社會的桎梏，真正達到了「人」這個主題。我想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沒有那個資格享受到極致的性愛、純粹的愛情吧，他們兩個做到了。況且，又有誰能夠向我證明，現代社會所制定的一系列倫理道德都是正確的呢？古代的禁慾觀，到現如今不也成為了歷史的談資，那麼為何現代的一些對人的標準，要被奉為金科玉律，不允許跨過雷池半步？《失樂園》，把這種人的病態寫到了極致，同時我非常著迷的一點是，當結局久木和凜子殉情前夕在無人的別墅里放肆做愛的間歇，他們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樹木、光影，內心會想些什麼呢？或者說，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奔波忙碌，有沒有想過最終為的是什麼呢？這些，渡邊淳一沒有寫。但我覺得，我提到的這首歌寫了：

生命的價值在大多數無意識的行為下被褻瀆，我的靈魂遊盪於這世間，感到亘古荒蕪的寂寞。只有在我眼前的東西才讓我感覺到真實，只有我可觸碰的東西才讓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只有我有意識的思考才能讓我感受到時間的流動。在我生日的時候，我看到杏花綻放，內心有種莫名的難過和失落，在這個自己生命的一個里程碑下，我忍不住流淚，開始思索那終極的死亡。

2018.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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