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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來,無家種竹,猶借竹為名

衛洗馬初欲渡江,形神慘悴,語左右云:「見此芒芒,不覺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復誰能遣此!」

——《世說新語·言語》

自從成周大夫行役宗周,中國的文人便多了一種傷悲。見於荒棘中的銅駝,固然得哭;風景不殊的新亭,自該流涕。北居的庾信罹受大盜移國,金陵瓦解,少不得感慨殿狎江鷗,宮鳴野雉。傷廢墟,悲草木,亡國遺民的哀嘆自是文學史不可或缺的一頁。

朱彝尊有云:「詞至南宋,始極其工,至宋季而始極其變。」常言道國家不幸詩家幸。三百載宣政風流一朝滌盡,卻迸發了宋末詞壇絢麗的晚霞。

夢冷黃金屋。嘆秦箏、斜鴻陣里,素弦塵撲。化作嬌鶯飛歸去,猶認紗窗舊綠。正過雨,荊桃如菽。此恨難平君知否?似瓊台,湧起彈棋局。消瘦影,嫌明燭。

鴛樓碎瀉東西玉。問芳蹤,何時再展?翠釵難卜。待把宮眉橫雲樣,描上生綃畫幅。怕不是、新來妝束。彩扇紅牙今都在,恨無人,解聽開元曲。空掩袖,倚寒竹

曲盡婉轉,卻道盡悲涼,難平的亡國之痛被蔣捷的一闕《賀新郎》吞吐出來。

首句以夢冷黃金屋開篇,虛幻但真實。往昔住著佳人的黃金屋,詞人卻做著漸冷的夢,夢裡是什麼,作者卻沒有寫,轉而跳到夢醒。一場不能道出的驚夢之後,放眼望去,舊時佳人手拂的樂器已經塵灰厚積,第二句化用嵇中散的《四言贈兄秀才從軍詩》而不著痕迹,嘆作為領字引起全句,有化實為虛之妙用,於是接下來的第三句有如電影特效一般,紛紛的灰塵化成了啼鶯,巧妙的將讀者的視線轉移到室外。「正過雨,荊桃如菽」,荊桃即櫻桃,春雨過後,紅消香斷,只余綠葉成蔭子滿枝。此恨難平,難平的恨是春逝?是人去?下句化用李商隱的柳枝詩「玉作彈棋局,中心亦不平」。瓊樓之上,沈腰潘鬢消磨,因而連點燭也怕,怕照見憔悴身形。之前的一句「君知否」情感已經激烈迸發。

如果說上闕是對自身境遇的感慨,傷心世事含而不露。那麼下闕則開始點明對故國的追思。「鴛樓碎瀉東西玉。問芳蹤,何時再展?」似是一個浪蕩子在尋花問柳,「翠釵難卜,待把宮眉橫雲樣,描上生綃畫幅」一系列對女子裝束的描寫似是莫名其妙。但是接下來的一句「怕不是,新來裝束」。我們來看一個典故:

宋孝宗乾道八年,試禮部尚書韓元吉,利州觀察使鄭興裔被遣為正、副使。到金朝去祝賀次年三月初一的萬春節(金主完顏雍生辰)。行至汴梁金人設宴招待。席間詞人觸景生情,百感交集,隨後賦下一首小詞。寄給陸遊以後,陸遊又寫下《得韓無咎書寄使虜時宴東都驛中所作小闋》一詩,詩云:「大梁二月杏花開,錦衣公子乘傳來。桐陰滿第歸不得,金轡玲瓏上源驛。上源驛中捶畫鼓,漢使作客胡作主。舞女不記宣和妝,廬兒盡能女真語。書來寄我宴時詞,歸鬢知添幾縷絲。有志未須深感慨,築城會據拂雲祠。」

裝束冠儀歷來是漢家士人以別正朔的重要依據。《後漢書》曾記載「三輔吏士東迎更始,見諸將過,皆冠幘,而服婦人衣,諸於綉镼,莫不笑之,或有畏而走者。及見司隸僚屬,皆歡喜不自勝。老吏或垂涕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舞女已是新來裝束,國又何如?彩扇紅牙是舊時歌女的用句,樂器還是昔年的樂器,然而再奏起開元時的曲目又有誰能聽懂呢?沒有感於草木,黍離之悲已經躍然紙上。最後一句「空掩袖,倚寒竹。」留給讀者一個落寞的身影,也唱完了一段故國之思,人不見,數峰青。

作為宋季四詞家之一的蔣捷,一闕《虞美人》道盡了一生的悲歡。「二十年來,無家種竹,猶借竹為名。」宋亡後隱居太湖竹山的他夢冷之時,大概依然心念參差十萬人家的臨安舊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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