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博物館「講述難以言說的歷史」與考古學有關

原標題：卷首語|博物館「講述難以言說的歷史」與考古學有關

國際博物館協會官方網站公布了 2017 年 5 月 18 日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博物館與有爭議的歷史：博物館講述難以言說的歷史」。這個主題的目的是推動博物館努力造福社會，致力於成為促進人類和諧相處的重要場所；強調「接納具有爭議的過去，是走向和解、暢想共同未來的第一步」。這是一個多麼宏大的時代主題。是的，放眼歷史與現實，地球上有太多的恩怨、仇恨和災難。民族衝突、宗教衝突、國家衝突、階級衝突、利益衝突、觀念衝突、人天衝突等等，正義和邪惡、文明和野蠻、誤解和惡意互相交織，其中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恨情仇，你是我非，組成了人類色彩斑斕的歷史長卷。

博物館是人類文明發展的產物，它與文明的進程應該是同步的。人類的文明史就是一個從不平等走向逐步平等，不斷追求自由、公正、法制、和諧的過程。以博物館而言，古代只是少數富人和皇家觀賞珍寶的收藏室；近代，變成向公眾開放的公共教育場所，但其展品仍然以貴重文物和高雅藝術品為主。今天，博物館不僅要關注過去，不僅要陳列高等級藏品，不僅要為城裡人和高知識者服務，而且還要創造未來，關注普通，注意為所有人提供服務；不僅要展示實物，還要提供思想。這些崇高但又應該履行的職責，難道僅僅是博物館可以做到的嗎？考古人在其中有沒有一種責任？回答是毋庸置疑的。以中國而言，絕大多數博物館都與歷史和文化有關， 其展品及其涵義首先是由考古人發現和闡釋的，我們一直認為，沒有考古學支撐的歷史文化博物館，是無法獲得具有科學體系的藏品、展品與認知的。從某種意義上 說，考古人與揭示「難以言說的歷史」有著天然的聯繫。

什麼是「難以言說的歷史」？從理論上說肯定是仁智互見，但是從常理上分析，過去的歷史中肯定存在許多「難以言說的歷史」。我們讀古代的文獻歷史，甚至讀十年「文革」中的博物館陳列，我們當然會感覺到舊史中的歷史首先是掌握文字者的歷史，是掌握話語權者的歷史，是有權勢者的歷史，是勝利者的歷史，是有錢人的歷史，是人多勢眾者的歷史，是男性的歷史，最後當然是人類的歷史。那些還沒有文字，或不掌握文字書寫權的人，沒有話語表達機會的人，無權無勢的人，失敗的人，貧窮的人，受壓迫的人，弱小的族群，普通女性，還有地球上的其他生命體，誰會為他們書寫歷史，從而為他們爭取權利，確定地位，贏得尊嚴，收穫正義？為此，近現代以來，許多優秀的歷史學家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書寫更加接近真實的歷史，或者說去揭示一個個「難以言說的歷史」。正是在這個過程中，考古學家作出了他們應有的貢獻，這才有了今天許多博物館中提供的比較全面、科學、公正的歷史。今天，我們在博物館中能夠了解到曾經存在的沒有文字記錄的史前歷史，了解到許多沒有自己文字書寫的少數民族的歷史，了解到數千年來被壓迫被統治但卻創造過輝煌文化的那部分人的歷史，了解到人類在發展進程中對自然界造成巨大破壞而讓許多生物滅絕了的歷史等等，其中就包含著許多的考古學成果。

當然，要書寫、陳列那些「有爭議的歷史」或者「難以言說的歷史」，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它們或者被遮蔽在茫茫的歷史長河中，或者已經被文字書寫者污名化，或者本身就是由人性之惡所造成的。有的「難以言說的歷史」是可以通過科學研究予以闡明的，而有的可能永遠難以得到真實的回答，而更難的則是人類要面對自己、揭開心靈的遮羞布，這談何容易。

不管如何，人類總要面對真實的歷史，面對全面的自我，總希望明天能夠更加美好。因為，只有公平的心靈才是一個和諧的心靈，只有公平的社會才是一個和諧的社會，才能夠讓人類真正「走向和解，暢想共同未來」。為此，博物館作為承擔現代社會教育的公共文化機構，她的使命就是要承擔這種現代文明建設的責任，而考古學作為博物館事業的重要學術支撐力量，當然應該與博物館共同肩負起這一光榮的文化使命。

作者賀雲翱，本文為《大眾考古》2017年4月刊卷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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