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農人帶給我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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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題寫:王成勛
散文·隨筆
(圖片選自網路)
一個農人帶給我的感動
●熊墨金
一天，上班沒多會兒，我正在看一份文件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開了，進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臉上黎黑而憨厚樸實的農民打扮的人。他進門畢恭畢敬但又帶著一種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走近我說：熊主任，終於把你找到了。我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端出一副公事公辦的笑臉，招呼來人坐下。同時用警惕的眼光打量他，怕他是來上訪的人。
這幾年政府征地拆遷多，時時有這方面的矛盾糾紛發生，有理無理的為了個人的利益，屁大的事也要上訪，有的還鬧得個無休無止。因此，由於我從事的職業屬性，對於一些陌生人的到來，心中自然要多些防範。我對陌生來人問道；你是來辦什麼事情的？如果是要辦證或是找相關科室的人員，我帶你去。來人笑咪咪地說：熊主任，你不認識我了？我叫過思開，十多年前，你不是在我們村蹲過點嗎？那年我兒子考上了大學，沒錢上學，是你帶頭捐了款，還到處幫助化緣，讓我的孩子上了大學。今天我是來還錢的。經來人這麼一說，我的記憶的閘門一下子被打開了，十幾年前在過思開村掛點的一段時光就浮現在眼前。
原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2006年我在過思開的村子裡掛點，任務是宣傳黨和政府的農村政策，指導農村工作，同農民紓疑解難。那年，過思開的兒子以高分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學，但他又喜又愁，喜的是兒子以好成績考上這麼好的大學，對世代務農的他家來說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愁的是一年一萬多塊錢的學雜費，他怎樣也拿不出來。最終他不得不痛心地決定讓兒子放棄上大學的機會，到外面去打工賺錢幫助家庭。
我聞知這件事後，向他們村的幹部了解過思開家的情況，問其何以困難到了這種田地。村幹部告訴我說，過思開的妻子半年前得了癌症去逝，治病時花去了近十萬元，都是借的，家裡負債纍纍，確實無能為力送兒子去上大學了。聽了介紹後，我對過思開家的窘境生出深深的同情，更對過思開無奈之下不讓兒子去讀書深表惋惜。為了不讓一個優秀學子失學，我當即對在場的鎮村幹部說：群眾有什麼困難，我們要想辦法給予解決，不能袖手旁觀，這也是我們的一分責任。說實在的，我內心對一些讀書優秀的學子或博學的人確有著一種本能的偏愛。如果聽說哪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因家庭困難或是什麼別的原因被迫輟學，惋惜之情就會油然而生，就會受一種說不清道不白的力量驅使，盡其所能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生怕耽擱一個人才的脫穎而出。此刻聽說過思開的兒子考上這樣好的大學而不能去讀書，我焉能不急？在我的帶領下，我們幾個人當即就向過思開的村子走去。
(圖片選自網路)
來到過思開家，看到的景象令我心酸，三間低矮的平房灰不溜湫的，屋內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更沒有時髦的家電，顯得寒酸而零亂。過思開被村幹部從田畈中叫了回來。見有幾個幹部來到家中，憨厚的他顯得手足無措，說話也期期艾艾，顯露出老實農民的那份矜持、窘迫。落坐後，我進一步向他了解他家庭的情況和小孩讀書的事情，過思開所說的同村幹部介紹的毫無二致。我開導他說，家裡再困難，孩子考取了這樣好的大學一定要想法子讓他去讀書，不然就耽擱了他一生的前程。沒有錢我們共同來想辦法，幫你渡過難關。誰知他聽了我的話，眼裡竟噙滿了淚水，顯出很難過又無奈的神情，但又不知用什麼語言來表達。我進一步安慰道，在錢上你不要太過擔憂，只要我們共同努力，眼前的困難一定能克服的。說完，我從口袋裡掏出隨身帶的300元錢交給他說，這是我個人的一點捐款，錢雖不多，但對你有所幫助，回到鎮里，我再向相關部門反映，給你爭取一些政府資助。過思開不肯收下我的捐款，在我的一再堅持下，他才把錢緩緩接下。其他在場的幹部也紛紛向他獻上了一份愛心。我回到鎮政府，就向團委、婦聯反映了過思開兒子無錢上學的困難情況，在這些部門的幫助以及好心人的捐助下，過思開終於籌足了兒子上大學的學費，高興地送兒子上了大學。沒想到過思開對幫助過他的人卻牢記於心，念念不忘。
我從回憶中閃回來，對過思開說：老過啊，這是當時的一點小小的善舉，只是我憑著做人的良心做的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沒想到你卻牢記在心，十多年過去了，還要歸還捐款，這說得過去嗎？你就別再提這件事了吧！說完，我故意忿開話題，與其聊其他的事情。我對他說，時間過得真快呀，十幾年一轉眼就過去了。你變了，變得精神了些，但也老了不少。剛才進門，我還一時認出不來，把你當成了陌生人，莫怪我哈！我也是年紀大了，眼力差了許多，很是近視，稍遠一些，看人看物都不清楚。過思開說，哪能！哪能！人年紀大了眼力自然要差些，加上十多年未見面，一時認不出來是很正常的。過思開一邊為我開脫，一邊又同我嘮叨這些年家中的變化。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是在好心人的幫助下苦苦支撐過來的。兒子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一直在幫我還債。今年才真正出了頭。我的部分土地被政府徵收了，得到了一筆大數額的補嘗，我才有錢將所有的債還清。對那些捐款的好心人，我一直記在心上，不管他們要不要，我都上門還錢。做人呀，「受人點滴恩，甘當湧泉報。」這樣才對得住良心。說完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一層一層的掀開，從裡面拿出五張挺括括的百元大抄，固執地遞到我手上說，當年三百元可是個較大的數字，這麼多年算二百元的息，低是低了點，若不嫌少，就請你把錢收下吧！再次感謝你當年對我家的幫助！我用手有力地推回那錢，推心置腹地說道：老過呀，我剛才說了再不要提這事了！這款是當年對你家庭困難的捐助，絲毫沒有想要你還的意思，你這樣將我捐的款連本帶息地歸還，不是叫我收回了當年的善舉嗎？不是在否認我的一片誠心嗎？這樣一做反把我的好心給抹得一乾二淨了。聽了我掏心窩的話，過思開才慢慢騰騰地將錢收回了。千恩萬謝地說，你們這些人都是有善心愛心的大好人啊！我這麼多年經歷的一些厄運和困難，都是在像你這樣一些好心人的支助下度過的，從你們身上我看到這世間有善心良心的人還是不少，讓我深受感動和教育。說著說著，過思開的眼裡禁有些濕潤了。看得出他已是十分地感動。
面對過思開的感動，我沒有一絲高尚的感覺，相反這個憨厚淳樸而其貌不揚的普通農民的形象卻在我心中變得高大起來。他的高大高尚，是因為他的真誠、厚道、感恩。
送走了過思開，我對自已剛才的防範和猜測心理不禁自責起來。因自己所承擔的工作職責的原因，總對陌生的來人心理免不了有些防範戒備，無形中在心中築起一堵厚厚的隔離牆，把自己與別人隔離開，不敢敞開心扉，更不要說推心置腹了。想起來，內心多少有些慚愧。當然，在這人心不古的當下，有這種心理的不僅是我，似乎好些人都存在，與人交往中都帶有戒備心理。這樣以至於不少人，為了明哲保身，少惹事非，置身事外，都在心裡構築起一道防範的樊籬，相互防著，猜忌著，隔閡著，不願以誠相見，與心相交，最終造成了人人自衛，互不交心。通過過思開的行為，使我心中豁然開朗，看到了大千世界中誠實淳樸的人還是很多的，他們都懷著一顆真誠和感恩的心對待別人，對待人生，坦蕩誠樸，敞開心胸，從不對人設防。原來我們生活中的一些對別人防之又防的人，作祟的是心中存有的不信任和猜測。其實，生活中只要我們推倒心中一道自設的樊籬，以誠待人，開誠布公，人間的善意、友好、誠信、推心置腹就會撲面而來。
編輯:蔡竹良
作者簡介:熊墨金，男，行伍出身，江西省共青城市國土資源局幹部。曾參加法卡山對越炮擊作戰，退伍回鄉後，長期在鄉鎮政府工作。酷愛文學，尤喜散文，為中國國土資源作家協會會員，九江市作家協會會員。已在報紙上發表散文33餘萬字，在中國散文網發表散文近52萬字。散文集《春天來了》《夏蟬》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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