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頂包後，她卻只能是他的情人
文/風蕭藍黛
Chapter1
很多年前，我隨著男朋友喬一南離開貧瘠的家鄉，來到這個陌生的大城市，租了地下室陰暗潮濕的房子，成天為了生計奔波在烈日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喬一南成功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做主管，我們租了兩室一廳的房子，像過年一樣開心。又過了兩年，我們有了自己的小公司，忘了苦忘了累，一起朝著幸福的方向前進。有一次，我穿了一雙新鞋去跑業務，腳被打出了一串水泡，晚上喬一南捧著我的腳擦藥水的時候，他的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上面。那天晚上，他滑稽地穿著我的高跟鞋在屋裡走來走去，直到鞋子變得寬鬆柔軟。
很快，公司在我們的精心經營下，漸漸風生水起，當員工增加到50名的時候，我們買了別墅，有我夢想中的花園和散滿陽光的露台。
喬一南心疼我，給我掛了一個財務主管的頭銜，讓我閑賦在家，做起了養尊處優的全職太太。
我們計劃，等有了分公司，就結婚。
穿上潔白的婚紗在父母親友的祝福里，成為喬一南的妻子，這樣的幸福夢想，彷彿觸手可及。
Chapter2
接到財務室會計電話的那天，我正在花園裡侍弄花草。
她焦急地說：「張姐，出事了，你趕快過來吧！」
我手忙腳亂地往公司跑，手心全是汗，下車的時候，腿軟得幾乎邁不動步子。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公司逃稅，惡意拖欠銀行貸款，還涉嫌民間非法融資，已經被正式起訴。而欠下的那大筆數字是我不敢想像的，喬一南經不住誘惑，貿然投資房地產市場，樓盤成為了一個「死盤」，大筆資金被套牢，傾家蕩產也無力償還。
喬一南是在三天後回家的。他滿身酒氣，憔悴得不成人形。慢慢問清了全部的始末，又查看了所有賬目，去找了律師，律師說免除刑責的機率很小，除非補繳稅款和欠款。回了家，喬一南倉惶無助，面如死灰地說：「存慧，對不起，我坐牢了，不能娶你了。」
一句話，悲傷的氣息鋪天蓋地漫上來。
我在他的牛奶里加了安眠藥，他沉沉睡去。我輕輕吻了吻他，看他在桔黃的光影里蜷縮成一個無助的孩子，沉思半晌，我關上燈，頭也不回地去了公司。
我與公司其他高層商議後，做出了決定：我身為財務主管，在喬一南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導了這一切，由我去承擔責任。
如果他坐牢，公司肯定垮了，他的一生也被毀了。我願意犧牲幾年的自由去換取喬一南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容易，但我愛他，我願意。
在律師的幫助下，我瞞著喬一南去做這一切，表面上盡量寬他的心，說想到了辦法，直到我站在宣判席上，被判了五年。他才知道，我的辦法有多蠢。
他的眼底是巨大的驚愕，也是深沉的愧疚，還有如海水般的愛。
他哭著對我說：「存慧，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出來。」
Chapter3
在探視日里，喬一南總是第一個來的，隔著玻璃，我看著日漸憔悴的他，心裡的牽掛與疼痛像汛期的潮汐。
後來，喬一南告訴我，他的樓盤終於有人接手了，公司漸漸步入正軌，他說：「存慧，我會早點補繳稅款，等你出來，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我看著他努力的勁頭，心裡高興，未來是明亮的，到時候一切苦痛都將變成煙雲。
漸漸地，喬一南沒有了往日的落魄，他的臉色逐漸紅潤，眼睛裡也有了格外的神采。我從他身上看到了一個女人的影子，這讓我感到驚慌，卻無能為力，我知道他在外面面對海水一樣的債務走得很艱難，並不比我在牢里輕鬆，其實這些我都有想過，只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心裡還是無比難過。
果然，沒多久，就有另一位妖嬈豐潤的少婦跟隨喬一南一同來看我。那天，我跟喬一南都很沉默，他說：「存慧，她就是接手樓盤的人，她是我的恩人，她給公司注入資金，幫我一點一點站起來。這些我不能瞞著你，我必須對你坦誠。」
我再也無話可說，說什麼呢？感謝她幫助我愛的男人？臨走時，我叫他不用再來看我了。
轉身朝獄內走過去，鐵窗灰牆，想起往事，再想想這漫長的牢獄和我的一生，眼淚簌簌跌落。
從那天起，我不再會見喬一南。他來了，悻悻地又走了。他便給我寫信，很多很多封信，帶著他的思念與擔憂。我看完，便抹抹眼淚，積极參加改造，我要早點出去，我不能放棄我自己。
四年後，喬一南兌現了他的承諾，他還清了所有欠債，公司蒸蒸日上，而我表現良好，減了刑，提前釋放了。
剛走出鐵門，就看到明晃晃地陽光下站著滿懷期待的喬一南。他跑過來，緊緊地抱住我：「感謝老天，你終於自由了！」我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堅強，我在心裡積攢的對他的恨，在那一刻就土崩瓦解了。
Chapter4
我又重新住進了曾經的別墅，裡面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喬一南說，當初賣了還債，現在又以昂貴的價格買回來了。
他盡心儘力地想補償我，把公司的一小部分股份給我，他給我買漂亮精緻的衣服和鞋包，他一有時間就來陪我，帶我去以前沒去過的地方，陪我吃以前沒嘗過的美食，有時拉我去參加他朋友的飯局，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日子輕淺肆意地滑過，我陷在他給我構築的美好幻影里，得過且過。
可是，每當在他離開的深夜，我都是咬著被角無聲流淚，不管我們曾經多麼相愛，而今的喬一南，已經是另一個女人的合法丈夫，她傾力幫助一個男人，是有條件的。
而我，可悲地淪落成了情人。
Chapter5
那個女人叫蘇琴，她有一個和前夫生的女兒。
有一次，我在書店看到了喬一南陪著她給孩子選書。那是個陽光靜好的午後，喬一南低頭對孩子說了什麼，孩子揚起太陽花般的笑臉，滿眼崇拜地看著他，而蘇琴輕輕地拍了他一下，像是在提醒他別太寵孩子。
喬一南回過頭，對她輕輕一笑，攬著她的肩，往書店的咖啡座走去。
那一刻，站在玻璃櫥窗外的我冷得渾身發抖。這才是完美的一家人，而我卻躲在陽光永遠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扮演著一個可恥的角色。
當喬一南知道我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存慧，你為了我坐牢，有你才有了我今天的一切，這些年支撐我的，就是有一天能和你在一起。我的夢想就是娶你為妻，你再等等我，好嗎？等等我。」
「我等不起了，一南。」我甩開他拖著行李往外走，他突然把茶几上的水果刀拿起來，一刀扎在自己的手腕上，血洶湧地湧出來，把我嚇傻了。
他顫抖著抱住我：「存慧，你走了，我怎麼辦？如果不答應和她結婚，她救不了我，我又怎麼能重新站起來給你美好的一切？」
他大哭起來，我的心徹底軟了，我能替他坐牢，為何不能隱忍這一切呢？只要我們是相愛的，只要我們在一起。我想，認命吧，這就是我與喬一南的命運。
Chapter6
只要不去戳穿真相，生活其實也可以過下去。
我們都極力避開談論他的家庭，我開始像一個妻子般精心打理喬一南的一切。我珍惜他片刻的到來，精心準備一整天為他煲一鍋好湯，我們坐在尋常黃昏里吃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也會給我講新看的笑話，我們呵呵地笑，像兩個傻瓜。這樣的情景，讓我產生幻覺，彷彿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只是，每次他離開之前，會認真地洗澡，換上他自己帶來的衣服，悄然隱蔽所有蛛絲馬跡。每當此時，我才會清醒一點，我眼前的喬一南，他終究是別人的丈夫，他有一個完整的家和名正言順的妻。
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貪戀那一點溫情和愛，我淪陷下去，像一頭困獸，早已窮途末路。
有一天，去新認識的朋友家做客，無意間看到廚房裡忙碌的夫妻，丈夫從身後攬住妻子的肩膀，妻子回過頭，微微一笑，用筷子夾起拌好的冷盤送到他嘴裡。
我近乎貪婪地看著，那一刻，想到喬一南，想到自己，頓覺悲傷。
Chapter7
蘇琴終於來找我了，無數次想到這一天，卻來得這樣快。
她帶著一慣的嬌矜神情，說話開門見山：「我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沒有我，就沒有現在的喬一南，也沒有你現在的衣食無憂。我能讓喬一南擁有這一切，也能讓他再次身無分文。」
我不想在她面前示弱，我說：「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養活。」
她輕蔑地笑：「我毫不懷疑你的能力，可是，你覺得喬一南願意跟你一起過一無所有的日子嗎？不信你試試，只要他願意凈身出戶，我可以立刻與他離婚，如果不能，就請你從我們的生活里徹底消失。你替喬一南坐過牢，我本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太得寸進尺！」
她轉身離開的時候，迎面遇上剛進來的喬一南，可是他只是迅速讓開了身體，臉上的肌膚在微微顫抖，卻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那是一個尋常黃昏，陽光還未散盡，窗外煙霞布滿了天際，可我的心卻墮入寒冬。我們就這樣僵持著，我靜靜地看著他，而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吸吸鼻子說：「你可以跟她離婚嗎？」
他不說話，從兜里摸出煙來點燃。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窗外的花園裡，三角梅正在一片一片地開放，紫得讓人心事重重。
我又追問：「那你要我等多久？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他猛吸了一口煙，回過頭來，表情痛苦，他說：「存慧，你不要逼我好嗎？我跟她結婚，不過是為了東山再起的權宜之計，等我把公司完全控制住，就可以跟她離婚。到時候，我就可以娶你了……」
沒等他說完，我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我蹲在地上號啕大哭，再不看他。他不再是我熟悉的喬一南了，他利用女人的感情滿足他的私心，他在我心裡的形象瞬間坍塌了。那一刻我突然醒悟，在這樣的痛苦矛盾里，飲鴆止渴地做他的情人，把毒藥當瓊漿，不過是被自己築造的偉大愛情所麻醉，四年牢獄和十年深情，我只是不甘心付出這一切而已。
他在我的哭泣中拿起外套，默默開門離去，花園的鐵門哐地關上了，我的心，也被關上了。
我與喬一南，終究是走不下去了。
其實，我心裡的喬一南，早在把婚姻當做籌碼的時候，就不在了。
蘇琴說得對，他們並未虧待我，是我太貪心了，這貪心夾雜了屈辱與辛酸，夾雜了錯付的深情，也夾雜了我長達多年的美夢。
Ending
第二天，我離開了喬一南，去了新的城市，他再不值得我留戀。或許我們曾經深深愛過，可我們回不到歲月的起點，也找不到原來的路了。
我坐在飛機上，想起他穿我的高跟鞋走來走去的滑稽樣子，我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喬一南，這是最後一次想你了。從今往後，我將忘了你，去獲取一個嶄新的乾乾淨淨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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