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紅

夢，被清晨的叮叮噹噹鬧鈴聲打斷，使勁兒的、努力的、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習慣性的打開手機，驚喜的發現老家的兄弟發來的一張櫻桃紅了的照片，綠葉掩映中紅紅的櫻桃滿滿的誘惑。兄弟說:「你家的櫻桃熟了，我和你大侄子替你吃了。」看完信息，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一樹熟透了的櫻桃，在初夏的枝頭搖曳，彷彿還有貪吃的鳥兒那嘰嘰喳喳的聲音，我坐在樹上悠哉悠哉的吃著……

好像這一整天我都在想念著我的櫻桃樹，入夜，微涼。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又一次打開圖片，又一次想起曾經的那一樹一樹的紅櫻桃……從我記事兒時起，西院牆外、灶房後就各有一棵碗口粗的櫻桃樹，我和弟弟分開一人一棵。每年從櫻桃開花起就一天天的盼著吃櫻桃，老人們常說:「四月八，見三鮮。」這其中的一鮮就是這櫻桃。三月、四月，掰著手指頭數著啥時到四月八。終於看著那些小櫻桃由青到黃，就忍不住下手了。摘一個放進嘴裡，酸酸澀澀的卻也覺得那是特別的滋味兒。記得我第一次吃櫻桃就是坐在屬於我的那棵櫻桃樹叉上吃的，或許是記事兒比較晚或許是會爬樹比較早。櫻桃熟時，幾乎是一天到晚坐樹上不下來的。高高在上的坐那裡，看著哪個櫻桃紅吃哪個看著哪個順眼選哪個。紅紅的櫻桃放進嘴裡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液彷彿流到身體的每一處肌膚。有時數著數吃，吃到忘了數到多少只瞅見地上很多的櫻桃核。有時連核也不吐，直接全咽下去，感覺腸子里肚子里全是小櫻桃核也是一件特別好玩的事。我和弟弟坐在各自的樹上，看著附近那些愛吃鮮果的鳥兒饞的蹦蹦跳跳、嘰嘰喳喳、七上八下鳥兒，想著小夥伴們看我們坐樹上吃櫻桃時羨慕的眼神，心裡別提多得意了！彷彿我倆守著的不是兩棵櫻桃樹而是兩座金山、銀山，我們比誰都富有！坐樹上吃一會兒玩一會兒，咋咋呼呼嚇唬會兒鳥雀或是吆喝要好的小夥伴來吃櫻桃，不知愁滋味的年紀好像全是開心。

後來上學了，櫻桃熟了也不能一天到晚爬樹上了。可是放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扔下書包上樹，好像就是為了能多在樹上待會兒。大人們說櫻桃吃多了會上火，會很難受。可是那些酸酸甜甜的小櫻桃總是讓我吃起來就無法自控。有次整整坐樹上吃了一個下午，實在撐的咽不下去了才想起不可多吃的囑咐。感覺肚子有些難受，心想:這下完了，怕是小命不保了。索性穿戴整齊躺床上，自己還琢磨一個人在家，就是難受的話應該躺床上好點吧！忽然想到也許會就這樣一命嗚呼不由得悲從心生，再也見不到爸媽再也不能吃櫻桃了。早知如此就少吃點兒啊！都是貪心惹的禍，這下算是完了，七八歲就結束了。於是哭啊哭啊哭的什麼也就不知道了，天黑的時候聽見媽媽喊我才知道家人都回來了，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十六七歲時，有一天心血來潮的我一口氣栽下二十幾棵櫻桃樹。記得老人們常念叨一句和櫻桃樹有關的話就是:「櫻桃好吃樹難栽，朋友難交好離開。」記得當時母親說:「閨女啊，你栽這些櫻桃幹嘛啊，得好幾年才結果，你長大了嫁遠了櫻桃熟了，你想回來摘櫻桃也是路途遙遠不太容易啊！」。我說:「為了我的櫻桃樹，我也不嫁遠。」不曾想，許多年仍是沒能如願的守著我的櫻桃樹。今天，我只好看著照片去回憶、去想念，只能在異鄉的城市裡吃著大櫻桃去尋找從前的櫻桃味兒，卻總感覺不如那些年的小櫻桃好吃。

席慕蓉說:「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那些無憂無慮坐在樹上吃櫻桃的日子，眨眼間就過去二三十年了。如今我的大侄兒會不會也像小時候的我那樣爬樹上悠哉悠哉的貪吃呢？想像著許多年後他會不會也像我這樣去懷念那一樹櫻桃呢？是夜，安靜的我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罷了，時光總是這樣一去不回的，總是後知後覺的等過去後才知道其實從前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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